今日是二十,是府学休沐的日子,也是她九堂兄范荃归家的日子。
她家三叔去的早,堂兄是和她的哥哥们一起长大的。有祖父祖母在,大家都是一样看待的。九堂兄很争气,十七岁连过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秀才。
论成绩,只在她大哥之下。
兴许也不在。
因为大哥中秀才之际,祖父是兵部尚书,范家正在顶峰之际。是以,单轮读书,再排除自己,九堂兄是他们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身为独子,又要撑起三房的门楣,这样的成绩,她的父母都为九堂兄高兴。
就是这样出色的堂兄,祖父一听说他回来,丢下自己,拿了藤条就抽了上去。宁波的初夏已换上了单衣,几下而已,九堂兄的衣衫已见红。
范茗这才知道祖父真的很生气,且这几下,都是铁了心、用了力的。范茗不怕九堂兄被打坏,但她不希望祖父气坏身子,便道:“祖父,你年纪大了,九哥便是做错什么,只管让哥哥们代你动手便是,何必累着你?”
范阁主却不听,继续打。
范茗便怒斥堂兄:“九哥你不会跑么?”
范荃确实不会跑,因为他说了一句:“想来,祖父是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范茗不解。
而早有下人报了下去,范三太太赶来,恨恨地望着一旁看笑话的范茗,护住儿子的同时哭诉:“公爹偏心也要有个限度!阿荃做错了什么,你就这样不不管不顾的动家法!长房的丫头都是个好的,我们三房的小子就是草么?”
虽没有新痛传来,但是范荃早已被抽得皮开肉绽。他示意三太太不要多说,在目前的搀扶下,满头大汗的范荃,虚弱地问范阁老:“祖父打够了没有?若不够,请再打。打够了,那就,一笔勾销。”
说完,轻轻一笑。
不知道是夕阳、还是范荃身上血的缘故,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
范阁主冷声道:“你当你几个哥哥都是傻子吗?一笔勾销,我倒是想一笔勾销,你告诉我如何去勾?”
范荃那里,就坦然多了,只听他说:“孙儿相信知府大人,他既允诺了我,定然护得住我。”
相反,长房的人,便没这好运了。
望着固执的孙子,范阁主闭上眼,睁开后,问他:“不说我,便是你大伯父视你如亲子,几个兄长待你宽厚,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范荃笑,笑着笑出了眼泪。泪花飞散之际,范荃开口:“祖父,当真如亲子吗?你自己都知道,不是这样的。别的事不说,几位兄长也不说,我就想问,小我两岁的的十弟也已经定亲。为何唯独处在中间、十九岁的我,连亲事都没有!因为我只是大伯的侄儿,不是儿子。因为你们和我娘,一直在给我寻找合适的妻子,一直没有找到而已!”
“就因为这个?”范阁老的脸冷了下来。
“当然不是。而是,我娘说的对,祖父偏心得紧。”咽了咽有些发疼的嗓子,范荃继续道,“我和祖父讨要天一阁之际,祖父是怎么说的?”
都不用回想,范阁主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因为,这个答案在他心中就没变过。
天一阁虽是他所建,但已被他划归到祖产,只留给未来家主,留给嫡长孙。
是以,范荃哀怨地说:“祖父啊,天一阁建立十年都不到,那算什么祖产!建阁的土地是贫瘠的荒地,花了极少的银子,书也只有一半是范家所藏,下剩的,是你这些年一点点添置的,怎么就是祖产了!”
望着愤愤不平孙子,范阁主忽然去了全部锋芒,像是被抽光力气一般,一声长叹过后,对范茗道:“找大夫给他看一下,然后带他去东明草堂。”
“是。”
范茗应下后,嘱咐下人照顾好范阁主,自己娴熟下令找大夫,点名要范家常用的那个宋大夫后,又命人搀范荃入内室,把金氏忽略了个彻底。
现在,她只是无情的命令执行者。
都到这份上了,她还猜不出堂兄做了什么,她就白跟傅振羽他们混了半年。不过,祖父既然有了决策,那就听祖父的。毕竟,三婶说的对,祖父待自己确实是极好,自己也要适当地“宠”他老人家一些。
宋大夫给范荃上过药后,范荃主动对范茗道:“走吧。”
虽说将来的路和范家关系不大了,但祖父既然要给他一个答案,他还是很想听一听的。
金氏一听,自然阻拦:“儿啊,你不能去——”
范荃便劝慰母亲:“姆妈,我可以去的,那是我祖父。再说,还有阿茗在,祖父不会吓着阿茗的。”
范茗只当没听见。
东明草堂是天一阁的前身,便在天一阁正后方,藏在人工河、竹林深处,林中有蛇外,还暗含五行八卦之机理。范家除了范阁主,只有范茗通晓这二者。确切地说,原来只有五行八卦,后来是范茗增加了蛇。
有范茗带路,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东明草堂。
范阁主正在茅草房下等着二人,见到二人,很自然地说:“坐吧。”
范荃忍着痛,坐了下去。
“先说天一阁吧。”范阁主开门见山地说着,目光迷离,“我在花甲之前便退,实属无奈之举,因我无人相帮。姻亲、儿女,没一个能帮得上的。儿子们虽普通了些,但我孙子很不错。我就在想,怎么才能让我的孙子们振兴家业。”
说到这,范阁老看着范荃道:“你读书不错,我很欣慰,又是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