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方好,楚王府中最尊贵的一对夫妇,却是面面相觑,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王秦放才叹道:“邵旸被召回来了,好好的司农少卿,就这么成了礼部侍郎,虽说——”余下的话,他已不敢明着说了。
司农少卿是从四品上,礼部侍郎却是正四品上,论官职,当然是升了的。但司农寺掌分储委积之政令,总苑囿库务之事,邵旸这几年又一直和玉迟在修葺东南运路。眼看着粮仓一个个建起,仓储转运不再是难题。虽挡了无数人的财路,却于国于民有利,青史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于仕途也是极大的一桩政绩,却在这时候被召回,实在是……
陆氏听了,也有些感慨,却道:“这些话可休要再提了,房陵公主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李贤妃和常山公主竟能保住性命乃至身份,已经算是大幸了。你可别忘了,先帝之时,梁王谋逆,张淑妃和卫王是什么结局。”
说到这里,陆氏斟酌片刻,又道:“我冷眼瞧着,江都公主殿下怕是动了真火,这几年她都没怎么管过朝政。朝中虽有几位宰相压着,到底——”宰相就算是百官之首,那也只是臣子,始终欠了一层。
徐密这个首辅是很称职的,他不结党营私,也不阿谀奉迎皇帝。一心为公,兢兢业业,虽没有什么惊人之举,但他毫无为了权力,压制江柏、张榕、卫拓等人的想法。朝廷在几年内发生诸多变故,又连番征战,还能四平八稳地运转下去,徐密功不可没。
首辅之下的三位宰辅,各有偏向,次相江柏对经济一道最是关心,若无他统筹分配度支,也无今日盛世;张榕对吏治比较上心,地方官员的履历皆了熟于胸;卫拓非但要主管括户、流民一事,东南运路也有他一份。
大夏的四位宰辅,当然没有一个渎职的,相反,他们都很称职。相比那些对“党争”的热衷度远远大于治理国家的人,几位宰辅都将这一情况控制在了某种适宜的程度,虽也有派系之分,却不会因为耽误国事。对某些事情和某些人,只要不过分,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多事的。这次江都公主动了真火,总要有个宣泄的地方,可不就冲着某些找死的家伙去了么?
首当其冲的便是东南运路,之前阻碍过玉迟的人,江都公主虽有发落,却没有太严厉。这次好了,一个“从逆”,先梳理一遍再说。
鲁王走得本就是文官勋贵路线,整个长安,几乎就没几个勋贵和鲁王没交情的,好比鲁王的谋主李棋,当然是逃不了一死的,光是李棋身后就连着四个勋贵之家,更不要说旁人了。如今隔三差五就有人被带去问话,虽说也有不少放回来的,但这等动静,哪怕不抓你,胆子也要吓破几层啊!
楚王沉默片刻,才道:“我真有些担心江都,她——”得罪的人,是否太多了呢?
就连他这种不涉朝政的人都知道,不能不给予旁人活路,否则旁人也不会让你活。但不管是东南运路,还是括户,都是对国家好,却损害上流阶级利益的事情。而这些人,往往是稳定政权的构成者。
陆氏也有些惴惴的,毕竟他们已经摆明旗帜支持江都公主,要是江都公主失势,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可就在这时,摇铃声想起,楚王神色一凛,沉声道:“进来。”
闻声而入的楚王府长史欠了欠身子,不敢去看王妃芳容,低声道:“王爷,王妃,豫章公主被参了。”
夫妻俩交换一个眼神,楚王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今天上朝的时候,并未有哪个御史站出来啊!”以他们夫妻的势力,不可能得到非常隐秘的消息,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但离大朝会也没多久的功夫,大朝会上没一点动静的事情,怎么会在短时间内传开?难不成有人告御状了不曾?这也不对啊,别看戏文中告御状那么简单,那只是戏文,要在现实里……不提也罢。
楚王长史的声音更低了,措辞也更加谨慎:“听说是妃嫔侍疾时,被陛下看了出来,询问后——”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妃嫔们见了皇帝,谁不是一副笑脸?尤其是陛下伤势未愈,负责侍疾的妃嫔又都出身低微,位份也不高,哪里敢在皇帝面前哭丧着脸?万一被贵人迁怒,非但自己完了,全家也要遭殃。偏偏这一消息得来的途径非常正当,他派人暗中调查,发现确有此事,令人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是有心人设下的局。
陆氏忍不住握住了楚王的手,楚王深吸一口气,才道:“知道了,这些日子,王府闭门,不接待任何来客。”
风浪还未平息,难道又要生出是非么?
秦琬听完回禀,不动声色地说:“我不需要知晓这位邓美人的生平,你们只需告诉我,豫章又做了什么。”
豫章公主一心与江都公主攀比,为修建庄园侵占良田,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絮叨的新鲜事了,皇后为此还申饬过豫章公主,令豫章公主颜面大失,安静了好一阵子。可要说句不好听的,拿这种事处罚一位公主,无疑有点小题大做,任谁都会觉得是打击报复。毕竟,哪家没这样的事情呢?豫章公主顶多只是吃相难看一点罢了,平常人家遇上勋贵也不是如此?人家买你的田地,态度客客气气,价格也给得不算低,但你敢不卖么?就算是祖坟,就算知道不能动,可若是得罪了对方,命都没有了,哪有说话的余地?
老调重弹,未免过于愚蠢,闹出这般动静,显然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