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跟随雪雁来到黛玉房间,见黛玉正坐在桌前,手持毛笔写着什么。
见周林进来,黛玉放下笔,站起身刚要让座,忽然看见他右边额角上红了一块,问道:“你额头上怎么了?”说着走上前细看。
黛玉呼气如兰,那绝世容颜近在咫尺,这让周林感到有些窘迫,以手掩盖额头连连后退着说:“没事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黛玉笑道:“不会是练武的时候碰的吧?”
周林也笑了,语带双关道:“可不就是练武碰的。”
黛玉又走上来,朝一根手指头哈气,然后按到周林额上揉着。
这次周林没躲,只听她嗤放銎屏瞬皇峭娴摹!
感觉到黛玉发自内心的关爱,周林不禁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来,嘴里答应一声,问道:“姐姐在写什么?”
黛玉收回手指,转身回到桌前,回答道:“给父亲写信。我找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我想回家”
周林见黛玉脸上神情不像往日那么高兴,知道必有缘故,不动声色地问道:“是谁惹到你了?”
原来刚才周瑞老婆来过。
她送走刘姥姥之后,便去上房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往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周瑞老婆找到梨香院,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正和一个小女孩儿站在台矶上玩。
这金钏儿见周瑞家的来了,便知有话回,向内努嘴儿。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看见王夫人和薛姨妈正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她不敢惊动,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髻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
见她进来,宝钗便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也忙陪笑问:“姑娘好。”
一面炕沿上坐了,因说:“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
宝钗笑道:“哪里的话!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两天,所以静养两日。”
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了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药,一势儿除了根才好。小小的年纪倒作下个病根也不是玩的。”
宝钗听说,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癞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末药作引,异香异气的,不知是哪里弄了来的。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这倒效验些。”
周瑞家的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海上方儿?姑娘说了,我们也记着,说与人知道,倘遇见这样的病,也是行好的事。”
宝钗见问,乃笑道:“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起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死了。东西药料一概都有,现易得的,只难得‘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
周瑞家的忙道:“嗳哟!这样说来,这就得一二年的工夫。倘或雨水这日竟不下雨,又怎处呢?”
宝钗笑道:“所以了,哪里有这样可巧的雨,便没雨也只好再等罢了。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蜂蜜十二钱,白糖十二钱,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罐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周瑞家的听了笑道:“阿弥陀佛,真坑死了人!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呢。”
宝钗道:“竟好,自他说了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在就埋在梨花树下。”
周瑞家的又问道:“这药可有名字没有呢?”
宝钗道:“有。这也是那癞头和尚说下的,叫作‘冷香丸’。”
周瑞家的听了点头儿,因又说:“这病发了时到底觉怎样?”
宝钗道:“也不觉甚什么,只不过喘嗽些,吃一丸也就罢了。”
周瑞家的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里头?”
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香菱。
帘栊响处,方才和金钏玩的那个小女孩子进来了,问:“奶奶叫我作什么?”
薛姨妈乃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
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
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作的新鲜样法,堆纱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旧了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得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两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
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了,又想着她们!”
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说着,周瑞家的拿了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