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土墙圈成的厕所里,仰望满天星斗,微风阵阵,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树叶哗哗哗地响着,令人心中安宁。
相比于现代社会的热闹繁华和灯火辉煌,大汉的夜晚安静、朴素,哪怕是厕所,也可以成为藏匿心灵的地方……尽管有点臭。
自从熟读《金布律》,清楚布和钱挂钩之后,韩岩用丝绸擦屁股时心里总是很膈应,有一种拿钞票捂屎的罪恶感。
可要让他拿厕筹刮屁股,光是那种菊花开放的危险就令人不寒而栗,打死他都不会这么干……所以侯府的下人多了一样工作,洗屎布。
其实厕筹用过之后也是要清洗的,所以新增的工作不算侮辱人。
回到房间里,浠儿已经将餐盘碗碟端走,地面上方隐隐浮着一层灰,说明她刚刚扫过地,此刻正在擦拭案桌。
韩岩在厕所蹲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腿麻才起,整理房间要用这么久的时间吗?
韩同学脸上藏着笑,也不点破,让生活多一些善意,人生才会美好。
“大兄,大兄。”老远的,院里传来韩说兴奋的喊声,拎着袍子赶过来报喜,“大兄,我们成了,刘衍和刘不害一定完蛋。”
“奔波一天,你不累么?”对这个总是活力四射的胞弟,韩岩脑瓜疼,平日里就没安生过。
“当然不累了,还神清气爽,我在赛车终点没有见到刘衍二人,等明天我就去找御史大夫汇报,说他们两人畏罪潜逃,明知污了您的车驾,却当没事人一样,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到时我看刘衍死不死,嘿嘿……”
“嘴下积德吧,这招没用的,他们污的是我那便宜老师卫绾,性情淳厚,为人小心谨慎,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一下子得罪两个诸侯王,他也没那胆量,我们等着敲竹杠就是了。”
“敲竹杠?”韩说一头雾水。
“俗称勒索。”
“……”
“回去早些睡吧。”说完,韩岩将门关上,示意我要睡觉了,你赶紧滚蛋。
次日。
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窗布照在韩岩脸上,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稀稀疏疏,却足以让房间里的韩岩听到。
韩同学有起床气,最烦的就是被人吵醒,拧着眉头朝门外一声高喝:“你们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一气之下要侯府侍卫把方圆数里内的公鸡杀完,要不是浠儿好言相劝,韩岩就让人满城屠鸡了,叫得忒他娘烦。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奴婢们呼啦做鸟散,浠儿连忙推门而入,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说:“菑川王和河间王驾临我们弓高侯国了,在一家酒舍里徘徊,衍世子和不害世子在酒舍内长跪不起。侯爷已经命人封街,不让百姓靠近,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来得这么早?”韩岩有些意外。
没想到平平无奇的卫绾威势这么大,连诸侯王都得连夜赶过来赔罪。不过来也没用,既然卫绾说两天内不见任何人,那就是在默默舔抵内心受到的创伤,当朝三公被人泼了一身泥,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他们。
在浠儿的服侍下,韩岩慢条斯理穿衣,洗漱,吃早餐,直到韩说又一脸亢奋的扑过来找他。
“大兄,菑川王和河间王来了,你还吃什么饭,我们赶紧去敲竹杠啊。”说着,抓起浠儿给韩岩剥了壳的鸡蛋,一口就下去了。
韩岩:“你今天待在府里不准出门。”
“为什么?”韩说嘟嘟囔囔说,被蛋黄噎得不清,喉咙哽咽,赶紧喝了一口茶才艰难地咽下去。
韩岩:“你和人家赛车,结果却只有刘衍和刘不害跪在那里,你现在出去岂不是招恨?”
韩说呆了呆,用他那简单的头脑思索半天才嘀咕:“好像是这个理……”
酒舍。
家具古拙,一派简谱,大门早已关闭,被菑川王刘志以大价钱包下,连舍主都被赶了出去,不许入内。
舍外有将士站岗,身穿甲衣,手持刀兵,将酒舍四周层层封锁,禁止一切人物出入。
舍后有单独的院落,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引得两匹黑马焦躁不安的在地上用蹄子刨着土,它们似乎不欢迎这些气势汹汹的陌生人到来。
刘不害光着上身跪在地上,神态疲惫,双目无神,身后背负三根荆条,皮肤已经被刺破,点点血红印记触目惊心。
河间王刘德立在他身后,兜拢衣袖,双手合于腹下,低眉善目,面含愧疚。
本来他也想背负荆条的,却被儒生们劝住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诸侯王就该有诸侯王的样子,按爵位讲,你是王爵,卫绾是彻侯,他等级不如你。哪怕他是你的老师,但你也是汉景帝的亲子,犯错的不是你,而是你儿子,从哪方面来讲都不能弱了礼仪,表达过错不在身,而在心。
再一个,刘德也是要脸面的,堂堂诸侯王,背了荆条给人下跪,除去亲爹汉景帝能让他放下这种体面,卫绾还是差一些的。
另一位跪着的还有刘衍,他就比较惨了,衣衫破烂,头发似疯魔,受了笞刑一百下,屁股后的丝绸锦袍被打得稀烂,臀部皮开肉绽,肿得宛如两瓣皮球,色泽青红的那种。
菑川王刘志也立在自己儿子身后沉默不语,酒舍案桌上摆满了他带来的礼物,各种奇珍异宝,黄金玉饰,只希望卫绾放他一马。
他和刘德不一样,七国之乱时本来准备造反的,却在修筑城墙的时候被郎中令劫持,不能发兵参加叛乱。
虽然事后保住了小命,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