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冉冉,烟雾氤氲升腾。篝火背后的安六梁一双眼睛显得满是沧桑与深邃,谁都无法轻易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他内心的想法。
沉默良久的安六梁终于起了身,随意的拍去身上的灰尘。从怀中掏出黑胡子的匕首,轻轻的抛还给黑胡子。黑胡子接过匕首,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又抬头盯着安六梁,眼神中尽是狐疑。黑胡子对安六梁交还匕首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解。
安六梁轻笑一声,说道:“很奇怪老汉为何将匕首还给你是不是?呵呵,小哥,你且随老汉来。”
黑胡子站了起来,谨慎的跟在安六梁身后,走到了一具尸体面前。这是一具县衙所谓的盗贼的尸体。安六梁指着这具尸体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黑胡子摇摇头,说道:“见过一面,不过并不知道他是谁。”
安六梁也不嫌弃尸体散发出来的异味,轻轻的拭去尸体上的污秽物。说道:“他叫安四柱,是我的一个侄子。也是我三弟家唯一的后代。”
“你的侄子?他不是没身份的流民吗?怎么又成了你的侄子。”
安六梁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父母早亡的他原本并不是什么流民,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忙时在家务农,闲事就来镇上招些散碎活计做做,挣点散碎银子。日子虽然辛苦,却也还能过得下去。四柱他不爱说话,平时少有和人交流,就连跟我们这些家里人也很少说些什么。大概是五年前吧,那一次四柱上山打猎,遇到了一个不幸误中陷阱,奄奄一息的姑娘。四柱心善,就将这个姑娘救了回去,悉心照顾。就这样过了半年,姑娘在四柱的照顾下,总算是完全康复了。也算是日久生情吧,两人相恋了,决定成亲。这本是一件好事,我呢,也乐见其成。所以,当四柱与我说及此事时,我毫无犹豫的答应了。他们成亲了,彼此感情很好,日子依旧辛苦,却也算过得甜蜜。直到那一天......”
“哪一天?”
“三年前的那一天,那姑娘,不,是侄媳妇突然身子难受,四柱心疼她,带她来了镇上,找了大夫。原来是侄媳妇怀孕了。”
“怀孕了,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
“怀孕当然是一件好事,我老安家有后了,不禁四柱高兴,就连我这老汉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只有侄媳妇,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开心,反倒是满面愁容。一开始,我们只当是初为人母,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侄媳妇担心的根本这个,而是因为侄媳妇她是流民。在县衙没有身份。”
黑胡子听到这儿,总算是直到了为什么安四柱会成为流民。有着流民的身份,在大楚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限制。如果你是流民,在没有人查验身份的时候,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可是一旦到了需要身份验证的时候,那么流民的身份将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就以安四柱媳妇生孩子来说吧,一旦孩子出生了,势必需要去官府登记身份,这个时候,就势必需要孩子双亲的身份证明。一旦双亲中有一人没有身份证明,那么这个孩子不但不能被注册,反而还会被官府强制夺走,发卖为奴。这也就是为何安四柱媳妇担心的原因。
黑胡子走到安六梁身旁,说道:“所以,他为了孩子和那姑娘,放弃了自己平民的身份,进了山,当了流民。”
“嗯,老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上了山,寻不到踪迹。这三年,老汉也一直在找寻着他们,可是,却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这下,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终于见到了他,却是变成了盗贼,变成一具尸体......”说到这里,安六梁的眼角渗出了泪水,神情有种难以描述的悲伤。
话语可能欺骗人,可流露的感情却不会。看到安六梁的真情流露,他知道,安六梁说的都是真的。又是一件人间悲剧,黑胡子心里不免也有些唏嘘:“安大叔,您相信您的侄子会是袭击姜大人一行人的盗贼吗?”
安六梁抹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杀人的盗贼,呵呵,其他人我不知道,可是四柱,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连杀只鸡都要犹豫半天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人。”
“既然您相信您侄子没有杀人,为何又不去澄明事实呢?”
“澄明事实。找谁?张显,还是范大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巴不得赶紧找个替罪羔羊,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老汉不过一个小小的差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老汉我放弃这种能将自己撇干净的好机会。”
“那您就这样忍了吗?”
“忍了又如何,不忍又能如何,老汉就一介平头百姓,拿什么与官老爷对抗?就算对抗了,就真的能成吗?老汉的儿孙还要不要生活了。”
生于世间的悲哀,大抵便是如此。明知沉冤难昭,可却偏偏无能为力。看到安六梁哀大莫过心死的模样,黑胡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良久,安六梁问道:“小哥,话,老汉也说了这么多了,下面,你能不能老实告诉老汉,你偷盗尸体到底是为谁办事,又是为了什么?”
黑胡子摇摇头。缄口不言。
安六梁自嘲的笑了笑,道:“说到底,小哥你还是不相信老汉,是不是?”
“不是的,安大叔,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让我偷这尸体是为了什么。至于是谁让我偷的,我,真不能说。”
“好,既然你不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