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见识过生机符箓。.
在雒秀秀山下同郑林一起养猪时,他见过别的仆役将一种绿色纸符放入引来灌溉药田的山泉水中,那纸符入水即融,融入符纸的山泉水用以灌沃,药材便能生长得更快、更盛。
那种纸符便是生机符箓。
但毫无疑问,此间被催动的生机符箓,远远比用来种植药材的更强劲,并且是强劲许多。
此时,这座王城城门前青石下的生藤成墙法阵中,种下的是“速成型”生机符箓,意味着其中被修行者灌入巨量自然之生机,完全不必考虑其他一切因素,只要管够、管多,多到多多益善便可。
这些绿藤疯长成墙,此时跃跃舞动起来,掀起波澜,潮涌滚叠地奔腾,用这种原始而自然的方式,将被绿藤缠裹的一切都一bō_bō地向远方推开。
阻止其靠近王城正门,更要将其推得越远越好。
苏洛、月萧寒,以及李刚、李勋兄弟二人,他们全部在这层叠的绿色波澜中,被快速推开,推得越来越远离王城正门。
无论是手持日初的苏洛,还是修为更深境界更高的月萧寒,都是束手无策。
……
天日已将至中天。
它终古常新,万古永恒若此,在这道横跨天穹的轨迹上运行,今日也不会例外,仍然会在同一个时刻,运行至同一个点。
正午,中天。
这便是天日。
天日道学,秉承天日之奥义,修行的根本有许多,有昭昭之天意,有灼灼之日辉,也有这亘古永恒的意志。
世间有许多时刻都会改变的事情,因为天地运转自生变数,但世间也有许多不为时光流去,不为人力转移而变更的事情。
比如今日,云开天明,天日浩浩,不受任何遮蔽地运行于天穹,将在正午那一刻行至中天,永不会改换。
比如,此时此刻的盛都王城正中央,通往全城至高的授命台之巅的玉阶,由九名天日道学弟子合力,捧住一架赤玉供台,铺陈以锦,覆盖以帛,前面行走着的是天日道学正脉天日峰二代弟子梅龙,后面跟着的是大盛王朝国主,还有十余阶台阶,他们便将登上授命台。
这也不会改变。
比如,当此之时的盛都王城正门外,绿藤如海,波澜舞起,连绵叠涌,阻拦下四名天日道学弟子的脚步。
因为他们的确没有冲破如海绿藤,撕开阻道波澜的能力,所以他们无法在天日至中天之前进入王城,赶到授命台下,这件事情当然也不会改变。
……
王城之外。
苏洛认真想过,梅龙希望他能够缺席此行中的两场重要仪式,甚至曾为他准备好充分的理由和合适的办法,那么自己的拒绝应该不能阻止对方继续作出一些举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稚嫩。
一城一城地阻止他回城,当然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并且他也想到过,如果他并没有主动出城的,又会如何?
答案是梅龙掌握着他的许多底细,王庭大宴上不无下作地道出他的出身,提及到落雷山与天书庙,都是必然会促使他出城的准备。
天书庙发生的事情当然是一场变故,但与梅龙原本的谋划并无影响。
盛都可以在今日锁门禁止一切出入,理由是参拜大礼将要举行,自然也可以在昨日晚间,乃至昨日下午就开始这样执行。
盛都东门能否拦住苏洛,是一个问题,但王城正门下这片绿澜,将确无疑问地完成这一使命!
苏洛想过的问题还有,梅龙为何要这样做?
此行这两场仪式当然重要,但象征远大于实际,只会在典籍中记下一笔:某年某日某时刻,举行了这样一场仪式,主持者是天日峰梅龙,以及落日峰苏洛。
苏洛若不至,按云霄飞车上第一次见面时梅龙所言,即便是安排一名侍女充入行列中,又有谁能知道他苏洛未在其间呢?
道理诚然如此,但苏洛相信,事后他的名字绝不会出现在其中,而是被划去,并且清楚记下诸如“因故未至”这样的标注。
然而,即便如此,哪又如何?
当然不会如何!
那么,梅龙何必至此?
苏洛无法想通这些,所以只好不想,转而去想些别的——冥想。
在绿澜推拥中,苏洛开始冥想,不是为冥想以滋长精神,而是为“见”脑域中那两片叶。
精神如火熊熊之畔,双叶微颤,叶的茎连于一处,可见即使是将它们归入那株古桑的枝上,它们也仍是连在一起的两片叶。
“车!”
“邪!”
……
苏洛只需运精神微微冥想,脑域中便响起这两道音节,交融汇合在一处,却奇异得并无丝毫嘈杂纷乱,哪怕是两道音节同声而起,他仍然出奇得能够分别听得真切。
两片叶上的奇古文字,流转着湛湛清光。
苏洛已经摸索出大概,第一片叶的“车”字音一旦响起,这片叶也运转,大约便是行吞吃炼化之事,而那“邪”字音,则更为凶残可怖,似乎与左道秘术之一的夺舍大术有关。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再没有第二张红纸一笔如火的符箓,即便是还有,相信纵然能依靠符箓之威一刀毁去绿藤之海,它们仍能须臾间再生。
那么便唯其如此了。
一道沉浑有力,短促强悍的音,自苏洛喉间发出。
“车!”
……
这道音出口。
脑域中的那片叶,立刻如飞般颤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