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木依然道:“不会。”
龟大爷厉声道:“你会什么?”
呆木道:“我会学。”
龟大爷突然跳了起來,突然重重的一个老大的耳光摔了过去,摔在呆木的左脸颊上,呆木闪也不闪,任由那一巴掌甩过來,只听“啪!”一声脆响,他半边脸颊登时如馒头般肿了起來。
“龟儿子不躲?”
龟大爷双目赤红,一只蒲扇般右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在呆木脸上甩去,呆木一动不动,任由那一下比一下重的巴掌摔在自己脸上。
只一会儿,那嘴角、眼脸都已经渗出血來了,狰狞恐怖。
可呆木依然一动不动,他的身子已经化作枯木,这世上最能忍耐的生命便是树木,多少年來任由风吹雨打,无怨无悔。
“啪!”最后一下巴掌重重甩过去,呆木的身子如禁不住风吹而折的树木般一下子跌到在地,他呸一声吐出一口浓烈的血水,还混杂着一颗断牙。
萧秋狂但见他双颊又高又肿,满脸披血,双眼被打着激凸而出,样子如那生了大脖子病的人一般,可他依然勉强撑起身子,半跪着在地上摸索到自己那颗断牙,塞回自己的嘴里,一昂首吞下去。
这就是江湖中人的打断了牙混着血水吞下去,听着人热血沸腾,可当真看到这情景的人绝不会觉得激动,只会是说不出的凄惨和悲哀。
“龟儿子还敢犟!老子抽死你!!”
如果呆木就这么顺势倒地不起了,龟大爷可能也就住手了,可这呆木竟又不屈不饶的半撑着起身,吞下自己的血水和断牙,更是让龟大爷那股怨气憋在胸口,想出出不得,想吞吞不下,把他憋着如一只要生蛋的老母鸡般,拼命伸长了赤红脖子,满面涨红,血**滴!
龟大爷提掌又要挥过去,已被萧秋狂一手拦下。
“龟儿子你也要气死我!!”龟大爷一看是萧秋狂,更是起气不到一块儿出去,他恨声道:“你听听他说了什么混账话!”
萧秋狂叹道:“我听见了,他说要做你的儿子。”
龟大爷暴跳如雷,怒道:“王八蛋才当他老子!老子的儿子死在他受伤还不够!简直是欺人太甚!!”
“看我不抽死他!!”
萧秋狂紧紧的握住龟大爷的手腕,沉声道:“你再打就把他打死了,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再抽死他?”
龟大爷道:“还听你娘个西皮!”他话虽这么说,可那高扬的手终于还是放下了,回去抱起他儿子的尸体。
萧秋狂看到他这模样,心中实在不是滋味,龟大爷这样的男人居然也英雄迟暮,老年丧子,他心中的痛萧秋狂根本难以想象。
萧秋狂叹了一声,冲呆木道:“你说说吧。”
呆木勉强支撑着身子站好,他数次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终于沒有说出什么。
龟大爷怒道:“他已无话可说,萧秋狂,你还有何可说的!”
萧秋狂道:“他并非无话可说,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龟大爷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什么说得出口说不出口!!”
呆木终于说话了,他说:“不为什么。”
“你娘个西皮!!王八羔子的东西!!”龟大爷一听又是火爆三丈,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呆木应声而倒,这一掌之快,萧秋狂一时沒提防竟被來得及阻拦。
他也沒料想到呆木居然会给出这样的一个答案,萧秋狂连忙拦下龟大爷接下來又要踹过去的一脚,大声道:“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我沒疯!”呆木摔倒在地上,一头一脸的鲜血,可他还是昂起脑袋大声道。
萧秋狂喝道:“那你就好好说,不要说这样的疯话!”
呆木沉默半响,突然说道:“我也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有个为我哭的人。”
他这话一说出來,龟大爷突然不动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秋狂也僵住了,他也万万沒想到呆木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呆木自嘲道:“你们一定以为我疯了,可我沒有,我这辈子都沒有这么清醒过。”此时他面目浮肿,鲜血淋漓,实在说不上是清醒,可他说的话倒是有条理而清晰,“我羡慕王霸,他虽然死了,可毕竟有人为他流泪,若是我死了……”
“莫说是流泪,除了野狗,沒有人会对我的尸体看上一眼。”
萧秋狂的心莫名的一酸,他绝沒想到这个冷血的杀手被击碎强硬冷漠的外壳后,内心里装满的都是热血和真情。
是否因为外表越是冷漠的人,他的内心越是火热,只因他已将自己的感情埋藏了太久太久,一旦宣泄出來,即便是冰山也会被消融。
萧秋狂突然想到了三叔,那个犹如万丈冰川之下的男人,如果有一天,他冰冷的外壳也被消融了,那会怎么样的光景?萧秋狂不敢想象,但他的心底隐隐觉得已经快了,这一天很可能快要來临了,而那导火线很可能就是单纯而活泼的薛小钗。
呆木再说道:“我也是人,我也想知道什么是爱。”
只要是人,就会有人性,任何人都不能剥夺别人爱与被爱的权利。
只要他是人,他就有人的最基本尊严和权利。
现在,萧秋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其实很想劝一劝龟大爷,或许可以收下这个儿子。
至少希望龟大爷可以放下这段仇恨。
只因,萧秋狂知道,恨一个人,会很辛苦,往往比被恨的那个人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