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柳夷光补救道:“也并不都是随意寻来吃的,我看过不少杂记和地方志,书中提到的食物,我才入口。这也是我为什么见不得浪费食物的一个原因。一般富庶的人家,只会见到摆放到桌上已经烹饪好的食物,可对我来说,它们都是鲜活的,就拿这馕来说,做成一个这么一个馕,需要二两面粉,也就是说,至少需要二两米来磨,三两的麦子打成二两米,大约七十朵麦穗结三两麦子,就算播下的每一粒种子都成活,做成这么一个馕,也需要七十朵麦穗,七十粒种子每日不停地努力生长,先要在土地里扎下根,发了芽儿后又要努力地吸收着日光,它们在春风里摇曳,蜻蜓蝴蝶也曾为它们驻足,从绿油油到金灿灿,在北郡大约需要一百日,在南大约需要三百日。”
柳夷光面上露出少有的温柔的表情,偏着头看他,继续说道:“且不算农民伯伯们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单单七十粒种子,自己努力长三百日,也是件了不起的事儿,对么?”
祁曜的心猛然一跳,不是为七十粒种子,也不是为了它们三百个日夜的生长,而是为她眼中勃勃的生机,面上换发的神采。
“我们吃到嘴里的食物,都是源于其他物种的牺牲,我们应该心怀感恩,不浪费就是最好尊重。”这是教她厨艺的爷爷常常说的一句话。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可不得不说,确实有点乱洒鸡汤的意思。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爱吃胡萝卜,便将菜里的萝卜挑出来偷偷扔掉,爷爷也没有说他,而是带她一起种了一畦胡萝卜,每日给萝卜除草,施肥,抓虫,夏日怕干,雨季怕涝,光是看着它们成长就觉得不易。她提心吊胆,总算等到它们长得红彤彤,水灵灵。
她说了如此多的话,祁曜却丝毫没有应答,再看他的目光,深沉得令人摸不透情绪。这可真是糟了,莫不是睿王殿下真的喝下了这碗鸡汤?他看样子不像是喜欢这个调调的人。
车马缓缓地行着,仿佛是突然间,她才听到外面哒哒的马蹄声,嘈杂得令人心慌。
祁曜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手都伸出去了,才意识到她的头上戴着束发的冠。又拉不下脸面将手收回,干脆转向她的脸,像阿姊是逗她一样,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他是不是疯了?柳夷光的脑子炸了!
拍开他的手,用手搓着脸颊,气闷道:“疼!”
她自制的化妆品持久效果本就不好,被他这么用力掐一下,估计颜色都蹭掉了不少,她不想成花猫。
祁曜眼睛微微一眯,柳夷光又被他唬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回瞪了他一眼。
是不是真的掐重了?瞧给她委屈的。祁曜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看阿姊喜欢掐你的脸,确实不错。”
他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何况睿王殿下您不是最守规矩的么,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柳夷光更悲愤了。
“郡主手劲儿可比不上殿下。”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直视他的目光,坚定地说到:“虽然您是皇子,天下顶顶尊贵的人,被您欺负我本应该深觉荣幸才对,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线……”眼瞧着睿王殿下的脸越来越阴沉,她义正言辞:“我的底线就是我的这张脸,上天既给了我这般如花似玉、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我若是不珍爱着,可是会遭天谴!”
祁曜听完,闷笑了一声。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的小娘子。
他慢慢地向前倾着身子,将脸凑到她的面前,“给你掐一下,扯平。”
原来影视作品里说的空气凝固是如此能生动地表明一种感受。
平常严肃的面庞渡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她咧嘴一笑,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了爪子,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
醒神之后,轻轻将他推开,心情甚是舒畅。难怪哥哥们常说她性子孤拐,看来的确如是。
“罪过,罪过,殿下这般英俊的脸,可别叫我给揪坏了。”
嘴里说着罪过,眼睛里全然都是戏谑。
祁曜轻轻揉着脸颊,笑得十分无奈,她还真是丝毫不肯吃亏的性子,掐的这一下显然是没有省力,是真的疼。
柳夷光面上傻笑,心里暗爽,自己居然揪到了睿王殿下的脸,这应该是可以拿出来吹一辈子了吧?
朝他看过去,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的眼神竟带着几分宠溺。
细细碎碎的,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散出来的光,让人看不分明又想看个分明。
最终还是祁曜先收回了目光,道:“你若是困了,便再睡会儿。”
马车甚是宽敞,而且铺着厚厚的毛褥子,比自己睡的床铺还要柔软,以她的个头,躺下来打滚都不成问题。只是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我不困了。”她掀开窗帘,看着风景。
祁曜见她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便取了一本书来看。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都是精心照顾着的,每个时节都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就这个夏秋交替之际,也不曾有秋意。
如今看着萧萧落木,秋风卷叶飞,方才有了秋天真的来了的感觉。
“我们要行几日才能到北郡?”
“七日。”
那此行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等再回帝都时,就到了菊开蟹肥之时。
这几日阿爹阿娘应该就能到帝都,也不知道留给小五的零食够不够他吃一个月。
祁曜放下书,看向她:“不舒服?”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