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剑的神力隔绝了蛮荒之地的神力湍流，让拉扯的马在旷野上狂奔。
这里没有道路，但马车在草地上还算平稳。
余谐躺在马车里面，第一次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力量。
他的经脉千疮百孔，剑气根本无法流动。
就连生生不息之术都根本无法发动。
右肩的伤口本来就快愈合，左臂的伤口一开始就刻意避开了血管，伤得不重，但是现在这不算问题的伤口，都成了无法解决的麻烦。
更让余谐疲惫的是，两次变小的影响。
蛊虫的力量根本无法解释，神力可以无视一切规则，结果就是余谐总觉得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根本无法停止。
余谐强撑着从马车爬了出去，坐在车辕上。
他必须看着自己熟悉的东西，才能让这样恐怖的感觉暂时缓解。
“那个药草，有用吗？”
周靖看了余谐一眼：“没用，以后不要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了。”
余谐无奈地笑笑：“我下次还是会做的。”
周靖沉默了一下。
两人一起看着马车前面草地向后退去，迎面而来是带着狂野气息的风，四周经常有野兽被惊动，向两边冲了出去。
“至少我们已经在这里了。”
余谐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我自己选的，为的也是我自己。”
周靖还是沉默着。
太阳就要落山了。
“蛮荒之地里面杀手追踪我们很难，因为神力湍流会抹掉一切痕迹，但是……”
周靖长叹了口气：“没有北辰剑的神力阻隔神力湍流，现在的你如果被波及，那就无可挽回了。”
余谐点点头：“放心，我刚才那一次已经把所有剑气都消耗干净了。”
周靖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活下去，别死了。”
余谐笑着点头。
在太阳落下山之后不久，周靖就昏死过去了。
余谐艰难地坐在车辕上，让马车继续前进。
天终于黑了。
蛮荒之地中，一股带着神力的风刮过。
这里开始慢慢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谐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马车悄悄停了下来。
拉车的马不安地在原地踏步。
余谐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非常不希望这样，但是希望很难改变现实。
神力湍流接近了。
就像是将一切撕碎重塑的风暴，神力一出现就在眼前，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
余谐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混乱狂奔的神力。
他努力地让体内的剑气流出，但是损伤的经脉让这一点非常困难。
然后剑气开始在经脉中狂乱地奔行。
原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雪上加霜，余谐靠在马车内壁上，无力地瘫倒在地。
这就像是一个风暴，从内而外。
余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反正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谐甚至都忘记了体内的痛苦。
他学会了自欺欺人：封闭五感。
经过一次之后，就大概能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余谐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上面，然后模模糊糊进入了接近睡着的状态。
痛苦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异物存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那就像是快要睡着的时候蚊子从耳边掠过，正在走神时老师叫到了名字。
余谐发现了一个隐藏的蛊虫。
蛊虫只能在它变化瞬间的环境下存活，这就是为什么余谐没有发现蛊虫，但是在神力湍流中蛊虫自己出现的原因。
现在，神力湍流影响下的余谐体内，已经不适合蛊虫生存了。
它必须选择离开。
但是余谐身边就是周靖。
余谐从恍惚中惊醒。
他朝着马车外面爬去。
神力湍流始终没有离开，也许永远都不会离开，恐怖的力量撕扯着余谐的经脉和剑气，让他的身体一团乱麻。
余谐从车辕边掉在地上。
他朝着远离马车的地方爬去。
但是突然，余谐感觉力量从自己的手臂上离开了。
不是受伤之后的无力，而是衰弱之后的无力。
余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微弱的星光下，他终于确定，两者都不是，而是衰老之后的无力。
那是一只干枯，皱缩，属于一个老人的手臂，而不是余谐。
蛊虫开始行动了。
余谐继续向前爬行。
但是他越来越老，越来越老。
余谐却没有停下。
几乎就在确定蛊虫能力的瞬间，余谐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当然，前提是他不放弃的话。
蛊虫身为只能依靠本能行动的动物，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如果最终它赢了，理由就只会是余谐太弱。
这一点余谐绝对不会接受。
他继续向前，就算双臂失去了力量，就算双腿也变得无比衰老，就算衰老已经侵入五脏。
但是余谐还是能够继续前进。
因为痛苦不过是在提醒他受伤了，但是余谐的四肢并没有断掉。
蛊虫根本做不到那种事情。
余谐继续向前爬行着，就像是一个恐怖的机器，没人知道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停下。
然后终于，余谐彻底开始变老了。
他长出了长长的胡须，然后须发变成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