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与其自己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在等待中煎熬,把掌控命运的主动权交给旁人,还不如主动出击,去长安城中的东西两市去探寻一番,看看在京城中有什么适合自己做的事情,也好为将来谋生成家找条出路。
否则就算许家最终肯把姑娘嫁给自己,他若不能照顾好平君,那时可真会让身边所有人看轻了他刘玉亭。
正当刘玉亭换好冬衣,准备出宫时,却见张贺一脸兴奋地一路小跑跑了过来。刘玉亭见状马上迎上去搀扶住他,心急地说道:“先生慢慢走,下雪天路滑,你这样疾行小心摔着。”
此时张贺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玉,玉亭,好消息啊,好消息,那,那罗家已经同意退婚了,只是需由许家父母亲自上门商谈。我一得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过来告诉你,还要赶去许家通知许广汉,让他赶紧去一趟罗家登门退亲。”
说完,张贺气还没喘匀便匆匆又向着许家走去,地上薄薄的雪层上留下他一连串散乱而又鲜明的脚印。
刘玉亭望着这串被后续不断飘落的雪花覆盖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印记,不由得呆呆伫立在了原地,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最终拥得美人归而欢欣鼓舞,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而不知所措。
许家一家三口今天还都没出门,许平君正在家中收拾吃过早饭后的碗筷。
见到张贺一大早就前来拜访,正在更衣准备出门的许广汉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古灵精怪的许母则隐约猜到了什么,只见她面沉似水,对张贺爱搭不理,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和从容。
张贺此时还哪管什么许母是否乐意,玉亭的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便当着众人的面把罗家同意退婚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一下许家中顿时炸开了锅,叫嚷得最凶的就是许母:“这是我许家的私事,张令丞就算既是我家夫君的好友,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也不能这样以大欺小,目中无人吧?”
张贺见状赶忙陪着笑脸回应着许母:“弟妹见笑了,我哪敢以大欺小啊。我和广汉情同兄弟,他虽然在官署内正属我管辖,可是平日里不管于公于私,我都是事事和他商量着来,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广汉兄弟的上司。平君这孩子向来不错,心地善良,我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按说她要嫁给罗家公子我应该庆贺才对,只是据我所知,平君却是与玉亭郎才女貌心心相印,两人谁也离不开谁,平君要是真地嫁给了其他人,这对鸳鸯可就要被拆散了,与其让两人都痛苦一生,还不如成全他们,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哼!你倒是真会打如意算盘,谁不知道你待刘玉亭如亲生骨肉一般,当然说话行事都向着他。我们许家虽然是京城里的小门小户,但闺女却只有这一个,平日里视若珍宝,若要她嫁给刘玉亭,这不是眼睁睁看着平君往火坑里跳吗。不知你想过没有,他刘玉亭何德何能,有能让平君锦衣玉食、一世无忧的本事吗?”许母也说出了自己坚持与罗家通婚的真正原因。
“这个弟妹尽请放心,我那兄弟张将军在朝中除了大司马之外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他已经答应了要为玉亭找条门路,京城北军的军需生意随玉亭去做,这样别说是锦衣玉食了,我看不出两年,两人可能就会变成笑得合不拢嘴的大富之家,这些都是不在话下的。”张贺早已知道了许母不同意平君嫁给玉亭的理由,便把手可通天的兄弟抬了出来,希望能藉此打动许母,消除她心中的顾虑。
哪知许母听了这话,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地说道:“你这话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他刘玉亭将来就算是再有钱财,能买官来做吗?谁都知道他那不尴不尬的皇家血脉倒成了累赘,早已注定了他要做一辈子的平民百姓,永世不得翻身。有了钱又能怎样?没有个一官半职在背后撑着,一个小小的商人在当今大汉就如同万人脚下的一只蚂蚁,出了事还不是任凭官府发落,想怎么碾死便怎么碾死。”
许母这一番话听得张贺背上冷汗直流,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自己再有万般理由也是丝毫反驳不了这一条的。
怪都只怪玉亭的命运不济,生在帝王之家本应是件幸事,偏偏又因为祖父惹了祸事,一出生就成了戴罪之身,虽然早已免罪,但不上不下的委实尴尬。
正在几个人僵持之际,只听见灶房内发出一阵陶罐被撞倒摔在地上的哗啦啦响声,随后许平君突然出现在了正厅之中,还在滴着灶台上水渍的手中却紧握着一把长剑。
“阿母,我和刘公子虽然只见过寥寥数次,但早已互诉衷肠、心意相通了,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他是贫是富,是贱是贵,我都铁了心跟定他了。若是阿母坚持让我嫁给罗家公子,我就是血溅三尺也不能从命。”一向乖柔的许平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平生第一次敢公然和阿母作对了。
“你敢?”许母望着眼前这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女儿,虽然还在厉声厉色,但心底已经生出了一丝凉意。
只听见仓啷一声,那宝剑已被许平君猛然抽出了剑鞘,长长的剑身不停地抖动,最终颤颤巍巍地架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之上。
望着眼神如此坚定的女儿,许母瞬间感觉到女儿手中的那把长剑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心窝上,把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