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旨意在二月初一这天终于在朝堂上正式宣读,定于二月十二大军开拔奔赴西北战场。日子和之前传言的二月初八稍有偏差,但领兵的大将军却没有出乎人们的预料,正是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
虞满楼以儒将著称,在十六卫大将军中算是资历比较老的一个。按年纪说,除了右领军卫大将军于正东和左前卫大将军罗耀之外,便是他最大了。虞满楼领兵出征,这是长安城里的大事。大隋立国自太宗年间之后,就鲜有驻守长安城的军队出征的例子。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对西北战事之信心,也能看出皇帝对西北战事之忧心。
七十万大军云集西北,顺利拿下满都旗。皇帝在这个时候增兵本来无可厚非,可不从地方调兵而从京畿道调兵,这其中的深意就值得人思索一番了。关于怡亲王想去西北领兵的传闻越来越清晰,陛下在朝堂上倒是只字未提。可这番派虞满楼增兵西北,就是一个明确之极的信号。
他对西北现在主持军务的旭郡王杨开态度不明,可对李远山等几个大将军显然不满。还有一个意思则是,怡亲王杨胤想去西北主持军务……免谈!
旨意下来之后,朝臣们各有心思。和怡亲王交好的人纷纷派人暗中去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对怡亲王多有敌视的人则暗中欢喜,心中总算踏实了一些。这些反对怡亲王领兵的人,多是对大隋忠心耿耿之辈。他们可不愿意看到一位亲王手握重兵,对于陛下对于江山社稷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的旨意既然已经下来了,那么怡亲王自然也该死心。
下了早朝之后,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兵部侍郎宗良虎,礼部尚书怀秋公,黄门侍郎裴衍等人被皇帝留下,让他们到东暖阁议事。这四个人中只有怀秋公和怡亲王平日里走的颇亲近,但也只是游玩垂钓。在大是大非上,没有几个人比怀秋公看得更真切。皇帝似乎对这位三朝元老也没有什么疑心,一如往常推心置腹。
四个人先是到朝房里用了些饭菜,然后在太监的引领下到了东暖阁。皇帝对朝臣历来宽仁,所以特意吩咐让他们先吃了早饭再进来议事。四个人进了东暖阁的时候,皇帝正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翻阅新送上来的奏折。
皇帝的食欲似乎不好,面前只放着一碗粳米粥和几样素食小菜。
走在最前面的怀秋公微微皱眉,忍不住俯身道:“陛下,虽然国事繁忙,但还是龙体为重。只吃这些东西,怎么能……”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或许是这两日上了火,胃口不好。吃些清淡的还能下去顺畅些,等过几日就好了……太医院开了清肺顺气下火的方子,倒是有些小题大做。朕本想不吃,奈何在这些事上也身不由己。”
怀秋公笑了笑,垂首站在一边。黄门侍郎的官职虽然不高,但职权很大。虽然走在最后进来,但大将军虞满楼和兵部侍郎宗良虎都特意留了位置,让他站在怀秋公身侧。朝臣们对这个平时低调的有些离谱的黄门侍郎都有些忌惮,提到他的时候往往会有这样四个字的评语。
深不可测。
“你们先坐,朕吃完了东西再和你们说些事情。”
皇帝指了指土炕对面的胡凳,然后继续喝他的那碗粥。翻看了几眼奏折,皇帝的眉头随即微微皱了起来。
啪的一声,他将奏折合上随手丢在一边。
“这个袁崇武越来越放肆了……他儿子死在长安城,朕派人安抚,厚厚赏赐,还追封袁成师为县侯……还给了他半个月的假处理后事。他却给朕上来这么一份折子,说什么悲伤不止无法处理公务,请准再休假一个月……朕知道他心里凄苦悲伤,可西北的战事正酣,他此时跟朕说这些存的什么心思!”
“好啊……既然他想休息,那就好好的休息下去吧。裴衍……拟旨,朕闻卿之悲伤,亦心中沉痛。允卿之所奏,好好休养,待心神平复再为国效力。另外,再拟旨……刑部侍郎独孤秀调任山东道总督,二月十二与大军一同离京赴西北上任。至于谁补独孤秀的实缺,让吏部的人拟一个名单上来!”
怀秋公心里一紧,上前一步垂首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袁崇武丧子心痛情有可原。若是就此罢任,臣恐有些流言……”
“朕从来就不怕什么流言,朕对朝臣也从来不是只会赏赐!”
皇帝微怒道:“别以为朕看不出他闹这事背后存的什么心思,若朕下旨言辞恳切的挽留他,用不了几日弹劾谋良弼和杨开的折子只怕就要雪片一样飞进来。朕若是不直接断了这些人的心思,指不定他们还会做出什么龌龊事。”
这两件事被皇帝牵扯在一起,让东暖阁里的四位重臣心里都不由得一震。皇帝这些日子虽然没有提及过怡亲王的事,但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光了。袁崇武在这个时候不开眼的想试探皇帝,被夺了官职也只能说自作自受。
只是一位二品的封疆大吏,说免就免了,牵扯何其之巨,皇帝以前可没这么暴躁。
怀秋公见陛下的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裴衍俯身应了一声,上前接过苏不畏递上来的笔开始拟定旨意。
皇帝的胃口似乎更不好了,摆了摆手让小太监木三将吃食撤下去:“换一碗银耳莲子羹来,朕心里火气怎么就这么大。”
木三连忙应了,收拾好了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出东暖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