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之后方解要面对的就是无穷尽一般的饭局,左前卫的将军们,平商道的官员们,轮番上阵,今日在醉仙楼明日在雍和楼,雍州城里出名的酒楼短短半个月方解几乎吃了一个遍。
西南地域的风俗与江南相近,但菜肴风味却相差许多。江淮菜讲究一个清淡,相要素净追求一个菜如风景的境界。而西南菜味道很重,口味上来说偏于甜鲜香这几个字,有些前世川菜的意思,所以方解倒是一点儿也没觉着别扭,反而很是喜欢。前世时候任何一家路边的小馆子都能炒几道川菜,正宗不正宗放在一边反正名字终究是不会错的。
连着半个月一直在应酬,方解唯恐自己的肥肉就此冒出来所以每天早晨将修炼的时间加了半个小时。
后来实在扛不住酒池肉林的攻势,方解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今天的所有邀请,带着沉倾扇和沐小腰打算逛逛雍州城。说起来到了雍州已经十几天,还真没有好好看看这座雄踞西南的大城。
相比于长安的规矩方正,雍州城里的建筑稍显散乱。在长安城里各坊建造的就好像刀切豆腐块一样的整齐,可在这里好似一切都很随意。相对来说,方解倒是更喜欢这种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城市。
长安城那么大,可走在大街上要是不看路两边店铺的招牌就好像永远是走在同一条街上似的,大气归大气,恢弘归恢弘,但终究是会视觉疲劳。雍州城里有山有水,官员们似乎还保留着商国遗风,不喜欢居住在闹事而都在雍州城里那座易和山脚下的宅子里居住。在长安城,官员们以居住在太极宫附近为荣,而当初的商国,官员们以居住在远离皇宫的地方为荣。
看起来后者似乎有点淡泊名利的意思,其实更加的奢华。易和山不大,按照道理应该算是沧蛮山的分支。易和山其实就是两座山包,中间有算不上山梁的矮坡相连,这两座矮山距离足有十几里,一座在雍州城东被皇城圈了起来。另一座在城南,被官员们霸占。
商国的官员腐化到了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将心思放在政务上地步,一群官员凑在一起以吟诗作赋为乐。便是上朝的时候,往往都是商国皇帝坐在龙椅上出个对子,下面的官员谁先对出来工整的下联就重重有赏。
几百年的一个王朝,重文轻武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当初南陈还存在的时候,商国人骨子里还有血性。陈队的几次进攻都被商军击败,最辉煌的时候商军曾经反击攻入陈国境内一千七百里,距离陈国西京劳阳城不过二百里。
也正是从那场战争之后,文官们觉得不能让武将们的地位复苏以至于在朝廷里压过他们,于是联合炮制了罪证,诬陷十几个将军试图联手造反,商国皇帝一怒之下将那些带着战功回来的将军杀了个干净。文官们拍手相庆,盛赞皇帝是千古一帝。自此之后商国文风更胜,武将本就不高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这也是为什么,大隋的军队攻打商国的时候会那样的势如破竹。以至于左前卫大将军罗耀带着两万疲惫之师到达雍州城外的时候,守雍州的十几万商军连打都没打就开门投降了。
守军十几万,攻城的一方只有两万还是疲师,胜利的一方居然是后者……这和商军没有军人的血性关系最大。商国皇族不信任武将只信任文官,所以到了后来执掌兵权的人居然是一群最会吟诗作赋的大学士。
文人带兵不可怕,可怕的是只会作诗的文人带兵。
正因为这种腐化,文人的地位又高,所以他们最会享受,易和山的另一座山脚下的建筑清一色的官宅。罗耀戍守西南之后,用了一些商国的旧官,这些人原有的东西一概没有没收。到了后来,新任用的文官们便有人试探着搬到那些易和山空置的宅子里,罗耀也不过问,随后没几年,这片官宅再次住满了人。
左前卫的人向来看不起文官,对这种行为也只是嗤之以鼻。
方解三人顺着街道一路走一路看,回忆中在南燕避难的那段日子不禁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南燕的风土人情与雍州一带相差无几,所以心中难免有些熟悉感。
“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种慵懒的气质。”
沐小腰指了指小河边垂钓的人们,又指了指大树下聚在一起下棋的人。
方解点了点头:“商灭才二十几年而已,人们的生活习性其实没有太大的改变。罗耀故意不去管那些文官,造成一种他尊重文人的假象,其实这种圈养的方式最是容易消磨人的斗志。当初商国从一个强国就是如此没落下来的,罗耀只是保持了这种趋势,让文人只顾着放松只顾着享受,所以二十年来最先承认自己是隋人的,反而是那些一直宣扬自己气节的文人。”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历朝历代对国家最有威胁的反而不是武人,而是文人。因为文人有煽动性,有影响力。”
“以一个村子来说,有三百口人,村子里有一位武师一位老先生,人们都会更加尊敬那位老先生。武人需要杀三个人以上才能让这三百人惧怕他听他的,且还不是心甘情愿。而老先生只需一句话,就能让村民们信服听从。”
沉倾扇道:“你的意思是,罗耀岂不是这两手做的都很漂亮?不杀文人让他们养尊处优,这些影响力很大的文人活的好,所以他们也会宣扬出一个美好的生活,百姓们便跟着觉得幸福。然后罗耀再时不时制造些事端杀一批人,让人们保持对他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