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探寻记忆深处的暗影,就会有难以逾越的高墙加以阻碍,也每到这个时刻,深陷记忆泥潭的时刻,他总会不自觉地感觉晕眩。就好像是走在阳光强烈的世上,脑袋总会有一种昏沉沉的感觉,而那些幽灵般在脑海中忽闪的记忆,顷刻间就随着强光湮灭,让他像是一具空壳行走在尘埃之上。
蝶梦观其神色恍惚,似乎脚步也似乎不稳健起来,他一手扶额,一手伸出,像是要抓住一团茫茫的空气。
她问道“你怎么了”
吴雪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几欲恍惚跌倒,身体摇摇欲坠。
蝶梦抓住了他的手腕,防止他就此倒下去。可忽然吴雪眼神突然闪过一丝光亮,接着就又放空了,变得黯淡无光。
蝶梦惊愕地张了张嘴,她看到,就在眼神飘忽变化之间,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流出一股血,很快就顺着他的唇形蜿蜒而下。
吴雪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嘴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染红了,那是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接着,他的大脑忽然一空,眼前的世界似乎变得遥远渺茫,摇摆不定,他深深陷入了幽暗的谷底。
而当他反省过来时,眼前的夜空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柔软下垂的红绒毯,鼻子尖弥漫着浓郁的香味。这不是蝶梦身上的香味。这种香味他不太熟悉,但只须一闻,就让他联想起了时常闻到的那种恶俗、强郁的刺鼻香味。
待他悠悠转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很柔软,躺在上面几乎有种深陷的舒服感。
他身体有些无力,尝试起身,却又颤巍巍地仰倒回去,他想呼唤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才发现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过了许久,他听见门吱呀一声,有人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一直走到他跟前。吴雪张眼望去,却只见一个笑颜盈盈的女子。
她见吴雪醒了,笑靥更盛,说道“相公你醒了”
吴雪张了张嘴巴,他的嗓子很干。
那女子柔声一笑,扶了他起身,依靠在她肩头,给他喂着一碗已经降温的药汤。
喝了两口,吴雪才有了说话的气力。他疑惑地张望着屋内,此屋不是他居住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灯火幽暗暧昧,床帐被衾大都是浓艳之色,家具也都是暗红偏棕,在昏暗的烛光里更显得妖娆**。梳妆台边上,摆放着一个小香炉,依旧有些许残烟升起。
吴雪有气无力道“我这是在哪姑娘又是何人”
那女子娇笑了一声,柔声蜜语道“小相公可是说笑吗你也瞧见我这屋子,满是浓艳旖旎之色,还不知道是在哪里吗”
吴雪一愣,随之苦笑起来。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却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
他喝完汤药,力气恢复了很多,他坐直了身体,发现内衬还在身上,这让他安心了很多。
吴雪茫然问道“我怎么会来这里”
他一说完,那女子掩唇而笑,媚眼如丝,说道“小相公可真是健忘。这也难怪,你喝多了花酒,又受了风寒,不晕倒才怪”
吴雪迷茫道“我喝花酒风寒”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落到这样一个地方的了,可是这个女子说的话,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流了鼻血,接着头就很晕,当时他和蝶梦一同在幽暗的河道边,他们正在找寻下落不明的兰儿他们。
吴雪疑惑道“是不是有人把我送来的”
那女子轻轻在他鼻头一点,姿势无比暧昧,她娇声说道“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也没见到有何人跟你同来。”
吴雪彻底迷惑了,他究竟在干什么难道这是蝶梦的恶作剧她作弄于他,将他丢到这里,好看他笑话
吴雪低下头,躲避她灼灼目光,他笑了笑,说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戏谑一笑,身体一扭动,坐回椅子里,说道“小相公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妨,奴家就再告诉相公一遍,这一次,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她说她叫芍香,吴雪琢磨着这个名字,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屋子里光线幽暗,所有事物都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显得陈旧不堪,像是从很久以前折射而来的一道光影。
吴雪坐在床上,四下找寻自己的外衣,可怎么也找不到。瞧见他如此匆忙的模样,芍香挑了挑眉梢,说道“相公可是在找衣服”
吴雪点点头。
芍香笑了一声,说道“衣服沾染了秽物,我已经命丫头拿去洗了。”
吴雪道“秽物”他想了想,可能是沾染了自己流的鼻血。他茫然地点点头,说道“那还请劳烦芍香姑娘,将我的衣服取回来吧”
芍香道“你要走了”
吴雪点点头。
芍香轻轻一笑道“奴家劝小相公今夜留宿在此,衣服未干,你又拖着病体,不如早早在此安歇吧”
吴雪一怔,道“安歇”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芍香道“你就睡在这张床上好了。”
吴雪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那你呢”
芍香咯咯娇笑道“那自然是跟相公同床共枕了。”
吴雪说不出话来了,他古怪地笑了一下。自他记事起,就没再跟女子同床共枕过。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他也有些无奈,想不到第一次有人叫他相公不是从爱人口中说出。他虽然不是瞧不起红尘女子,但若是教他跟一个才知道名字的素昧平生的女子同床共枕,那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