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异人看了巫太医一眼,踌躇难决,巫太医此言虽有维护面子之嫌,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游医之中虽有岐黄圣手,定如扁鹊斐名天下,而一个寂寂无名之人,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大王,不如让此人一试,我儿染疾多日,若再耽误下去,恐有不虞啊!”
赵姬移步至秦异人身边,轻轻拉了拉秦异人的衣袖。
夏太后和华阳太后也一脸殷切的看着他,希望他尽快做出决断。
赵政已经数日不食,只是偶尔喝点黍粥才吊住小命,如果再拖下去真的有生命危险。
秦异人看着赵政苍白憔悴的脸,还真怕拖出个三长两短来,于是一咬牙说:“左庶长,传那位游医进宫!”
“诺!”
陈子安向秦异施礼而退,出了咸阳宫,坐上马车疾驰而去。
先秦时期民间游医过得很是清苦,名气大的都做了太医,自然衣食无忧,有本事没名气的只好在自己家里开医馆,把住宅分成两半,前面作为医馆,后面住人。
因为没有名气,面对的都是身份低微的黔首,即使身体有恙也舍不得花钱,大多是喝点姜茶扛一扛就过去了,如此一来民间医馆就冷冷清清,最多也就混个温饱。
姜草初到秦国不久,名气还未传开,也面临着这种窘境,好在平时受到陈子安的照顾和接济,日子过得比其他医馆好的多。
但是靠人接济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姜草正为以后的日子犯愁,忽见陈子安急匆匆的进了医馆。
“哎呀呀,左庶长,你咋有空光临寒舍?”
陈子安自从封爵五大夫后,整日要陪太子读书,姜草已经很少有机会见到他了,今日见陈子安突然来到医馆,感到很是意外。
陈子安顾不上跟他闲话,一把拉着他的手就走:“姜医师,你跟我速速进宫一趟,今日便是你成就富贵之日!”
姜草一听,又惊又喜:“进宫何事……莫非你把我推荐给了大王?”
“宫里太医云集,把你推荐大王谈何容易?不过今日正好有个机会,太子染疾久治不愈,宫里太医束手无策,我才找你一试,若是你能治好太子的病,自可留在宫中任用。”
姜草本来被陈子拖到门口了,闻听此言忽然抽身而退:“不行不行……我可不去,此去犹入龙潭虎穴,九死一生,这种富贵老朽可不敢奢求!”
古代医师大多善于明哲保身,在治病救人之前都要权衡利弊,姜草也是如此。
心想太子染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必是恶疾无疑,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去寻富贵?
陈子安钱见姜草畏如蛇蝎,不禁笑道:“当年太子在赵国有恙,不也是你医的吗?怕他作甚?”
“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年他只是一个落魄王族,如今可是贵为太子,若是稍有差池……我这条老命休矣!”
陈子安见姜草谨小慎微,反倒有些欣慰,正因为如此这种人才适合当太医,若是仗着自己有些本事,自负清高陈子安反而不敢让他进宫了。
毕竟太医之间也互相排斥,若是你医术比别人高明,自然会遭到嫉恨,当年民间游医扁鹊就是被秦武王的太医李醯害死的,作为一个太医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否则就危险了。
“姜医师,当今大王乃贤明之人,你大可放心,就算你医不好太子的病,我也会保你全身而退,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富贵难企啊!”
陈子安因为掌握两千年的历史,有未卜先知的金手指,自然知道赵政不会夭折,就算姜草治不好赵政的病,也不至于降罪。
姜草想了想,当今秦王的确不是昏庸之人,自登基以来颁布了很多利民政策,想必应该不会胡乱杀人,既然左庶长做保,去一趟又何妨?
若是不去左庶长不但难以向大王交代,即便自己也难有善果,一个藐视君上的大罪他就扛不起!
万一治好了太子的病,我就不用开这个破医馆了,一家老小也可以过上好日子,若是做了太医,甚至可以荫及后代,惠及门徒!
“也罢,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去一趟!”
姜草权衡利弊之后下了决心,重新收拾好药囊,准备和陈子安一起进宫。
两人坐上马车,向咸阳宫疾驰而去。
……
咸阳宫,太子府。
赵政躺在病榻上,额头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身体偶尔会抽搐两下,闭着眼睛,嘴里不时嘀咕着:“不要,不要杀我……”
奉常身穿黑色法袍,手摇铜铃,围着赵病榻念念有词。
奉常在朝廷里地位很高,位于九卿之首。不仅负责执掌宗庙礼仪和祭祀,也往往兼具术士,巫师的作用,他见赵政高烧不退,并且开始说胡话,以为是外邪所感,就开始为赵政驱邪。
而此刻的赵政却在一个接一个的做着噩梦。
先是梦见和阿娘坐着马车,拼命的奔跑,后面有无数骑兵在追赶,忽然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挑开了车帘……
然后就梦到被置于朝堂之上,母女俩就像待宰的羔羊,被一群面相凶恶的大臣包围着,咆哮着,喊打喊杀的……
后来又梦见被一群穿着华贵衣服的贵胄子弟欺负,这些人围着他拳打脚踢,最后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那些贵胄子弟又在他身上撒尿……
“医师来了,医师来了。”
随着寺人低声报信,只见陈子安领着一个身背药囊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民间游医姜草。
“民间草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