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汐直直看着督主的双眼。深邃的空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半点柔情,只有沉浮的愤怒。
她不再做反驳,抬臂抹了把眼泪,将全部悲伤藏于眼角深处,大步流星的跑出去,直奔校场。
影背墙一侧处,露出桃红衣袖的小角。嫣晚此刻正藏在暗处,眼睁睁注视着由她一手挑起的战争,在激烈的争执中爆发直至结束的整个过程。
闪电下,眸光寸寸成霜,寒冷无情;美~唇轻翘,缱绻着冷艳的笑容。
快哉,快哉!这便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冷青堂、顾云汐,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哥哥,我要你们以我十倍之痛,血债血偿!
起风了,凄厉的呜咽声如百鬼夜行,漫天飞沙剐在顾云汐脸上,干辣辣的疼。雷声滚滚,浑闷之声从天际远方越传越近。
一场暴雨,即将倾盆
顾云汐挑了匹最烈的马骑。
马倌儿曾一再阻拦,说那是才刚调教出来的畜生,此番恶劣天气带出去夜跑,怕是会诱它再次犯野性。
雷电交加。寒冽冽的白光犹如鬼斧,不断劈开黑压沉沉的天幕。惊雷顾云汐头顶上空猛然炸开,大地为之颤抖。
顾云汐骑马在校场偌大的空地狂跑一气。数不清跑过多少圈,记不得跑了多久。手起鞭落,不停在马儿身上狠抽,肆意的宣泄,无论怎样都释不散内心的诸多委屈……
又一道闪电划下苍穹,将整个东厂照得白晃晃。
萧小慎与晴儿就守在正厅门外,两人举头望空,实在为顾云汐担忧。
“督主,快下雨了!”
萧小慎抬腿走到冷青堂面前,急切说道。
冷青堂端坐不语,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夜空。
木簪事件,是某人故意别有用心的挑拨,对此他心知肚明。然而,小姑娘到底也是有错在先,才会让人捏了把柄。
冷青堂感觉气愤的同时,心里也拧着一股子酸劲。
那人到底是谁?敢对东厂提督的人打主意,真是胆子不小!
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时刻警惕起来。贡院被收、顾掌事下了西厂大狱,裴如是的著书被发现了,种种迹象说明,小姑娘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
万一,她接触的人非善良之辈……或者,是来调查她的细作,后果绝是不堪设想。
因是护她、爱她,为她吃醋,他才会方寸大乱,才会对她发好大一通火。
这些,他无法向她坦白,只能将话憋在心里,由着那不可说之痛,肆虐的剜割自己。
“督主,真快下雨了”
见督主久久沉声,萧小慎手指门外,忧心忡忡的又说一句。
言外之意便是,别等下雨了,快把我云汐妹妹叫回来吧!
晴儿愤然眯眸,推开萧小慎冲到督主眼前。
“爷,你为何对姑娘这般无情!”
见他终于在自己的斥问下幽幽的挑起眼眸,森寒无温的目光径直打了过来,晴儿心头一颤,神色有些惊慌。
定了定神,晴儿快声道:
“您知不知道,姑娘她为您吃了多少苦?为您出过多少力?去年秋围,她被人设计落崖,为了银鹿角与野狼斗。没被摔死没被咬死,还不是因为她惦记您,才吊了一口气等您!
她想要跟着您,一路随您巡访江安六郡,在亓陵险些被火烧死。回京入宫,又陪您一同受罚同下天牢。这些,您都忘啦?”
话到此处,晴儿又悲又气,已然声泪俱下。换口气,她又道:
“就为东厂早日脱困,她去万花楼与傅丹青换画像,又因蛟珠梨被您责骂。可您知道,她为做蛟珠梨受过多少累?为了画像,又在万花楼险些被西厂的人欺负。这些,她从来都没和您提过一句!如今您有了对食,非但对她绝情绝义,却还想要绑着她!您为她想过吗?姑娘家终日女扮男装,这样不清不楚跟着您,又算什么?您既然不再爱她,为何不能放过
她”
一番哭诉使冷青堂身躯微颤,手握成拳,怔在蟒纹高椅上半天回不过神。
晴儿所说,有些事他知道。有些事,直到此时他才清楚!
颓然垂头,冰冷的手掌支住额头,他懊悔不已。
“你懂什么……”
静了一刻,冷青堂沙哑的声音升起来:
“她必须留在本督身边,外面已是天罗地网在等她。她一旦脱离东厂的保护,将是有去无回!”
“……”
晴儿愕然,脸色刹那转白
雷电不断,烈风席卷。
顾云汐的马彻底失控了,载着她冲出校场,撞翻几重围栏后一路向北狂奔去,飞驰的铁蹄下滚起一阵狼烟。
顾云汐起初拼命的扯缰绳,踢马腹,又像马屁股上狠狠落了数鞭。可这些措施非但没能让马儿安静下来,反而助长了它的嚣张。
它任性的狂奔,一头扎进小树林,丝毫不顾马上之人的安危。
顾云汐两腿使劲夹着马腹,双臂紧搂马脖子,上身爬在马背上再不敢乱动,生怕脸被迎面扑来的树枝划到。
穿过小树林,马儿又猛跑了一阵,便到了北郊一处空旷的平原。
夜色沉沉,小河蜿蜒,于忽明忽暗的闪电浸染下反射出苍凉的冷光。
顾云汐用力拉马僵,试图让马儿停下。这畜生撒野不从,阵阵嘶鸣,反复抬举前蹄,又蹬后腿,想要把顾云汐甩下马背。
一条白影灵巧落到顾云汐后背,大手抓住缰绳猛拖几下,脚跟狠踹马腹一下,便将烈马的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