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汐下意识扭头,向那手臂的主人看去。
督主!
身边,蟒袍加身的冷青堂扶起跪地的妇女,转头吩咐随行一名番卫:
“你可认得去北镇时大夫医馆的路吗?现在就驾车把母子两个送去,让大夫为患儿好好医治。”
翡衣一旁道:
“督主,小女可安排这位大姐的婆婆到太尉府衙休息。待等乐儿母子看病回来,再到太尉府与婆婆汇合便是。”
冷青堂满意的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一切妥当,围聚在粥棚外面的灾民逐渐散开了。
时辰已近傍晚,赈灾粮食发放完毕,翡衣与晴儿灭去火炉,倒掉烧尽的煤炭渣子,把煮粥熬药的器具一件件往棚外的马车上搬。
萧小慎搀扶乐儿的太太走出粥棚,朝马车那里走。
督主和顾云汐在一块儿,多少让旁人不好留在现场,生怕打扰这两人。
察觉到大伙有意避远开来,冷青堂微微一笑向顾云汐凑近过去,伸手替她顺了顺鬓角的乱发,眼神专注的看着她,轻声问:
“折腾了一天,身上累不累?不是说了吗,让小慎带你与晴儿先回京中等我。”
顾云汐眨眨闪亮的水眸,目光与督主对了一下就含羞闪到旁处,声音娇柔的回:
“我也说了,这次您走到哪,我便跟您到哪,再不把您给弄丢了!”
知她撒娇,冷青堂笑意更浓,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道:
“行,天晚了,咱们回吧。”
“回哪?”她突的看向他,笑盈盈的追问,表情好不调皮。
“你想让我回哪儿,嗯?”
冷青堂笑弯了两眼,声音低沉而暧昧的反问。低头那时,鼻尖轻轻蹭触着顾云汐的额头。
她顿时身形一颤,脸颊兀然滚烫起来,热度经久不退,欢喜却也羞涩的情感在胸膛里鼓作了一团。
“督主,这里还有许多人呢!”
顾云汐飞快的闪身,从冷青堂两臂环抱间脱身,对他笑道:
“我刚刚看护病人,身上有病气,您可别挨我太近!”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冷青堂说笑着又向她挨近。
督主,腻歪起来你侬我侬,也是极为难缠!
“哎呀”
顾云汐举了两手推开他,表情腼赧道:
“您等会儿,容我把瓮里的药渣子倒掉,咱们再一起走。”
“那我先出去帮帮他们。”
冷青堂先一步迈出粥棚,阔步向马车那边走。刚行没几步,他就听到一两声很不寻常的动静,尤似绳索断裂的声响。
冷青堂骤的止步,忽然间脸色大变,未及转身,背后突传起剧烈坍塌的震动。
连天积雪使得草毡与木梁搭建的粥棚不堪重负,在烈烈寒风的撕扯中“轰隆隆”一声,彻底土崩瓦解了。
雪沫四溅,被狂风席卷着朝冷青堂扑面而至。
眼前遍地狼藉,独不见顾云汐的纤然身影。
坍塌过后,四野寂静无声。人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变得震惊无状,一时间恍若被咒语定身般的,俱没有一个回过神来。
冷青堂站在离事故现场最近的地方,此时的他
堪堪瞪大了惊恐的两眼,脑中出现一刻的恍惚。
“丫头……云汐”
忽然他大喊起来,撩袍向那遍地的残垣里面冲去。
其他人反应过来,表情惊惶的跑来帮忙。
“快来人啊,提督夫人被埋在棚里面了!”
“咱们赶快去帮忙!”
许多灾民从四面八方涌到出事地点。大家一齐动手,搬开一根根木梁,扒开一块块砖瓦,努力寻找被压在棚下的顾云汐。
云汐……云汐!”
冷青堂在残破的废墟中不顾一切的翻,一遍一遍的叫。数九寒天时节,他的全身,从上到下,由里及外的竟是热汗横流。
迅速卸下御寒的大氅,他继续疯狂的找,即使素白的双手被木梁的细刺扎伤、被瓦砾的碎片磨破都无法让他停止。
一股无以名状的痛楚正在折磨着他,锥心刺骨的疼。就在那道清丽身影消失时,他只觉自己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下去了!
窒息!那种贯穿五脏六腑的疼痛,令他几近窒息
“督主……”
细弱的呼唤让冷青堂视线一转,终于看到左侧草毡下面挤出一只小手来。
骤然间,心情如释重负,随即变得欣喜若狂!
“丫头,我看到你了”
冷青堂大喝着奔过去扒开几块砖瓦,揭开草毡后,果然一眼就看到半掩在毡子下面她的小脸,此刻正被尘土和积雪覆盖着,灰的、白的混在一块儿,活像只被遗弃在废墟里的小花猫。
“找到了!人找到了!”
“找到就好啊!”
人群相互转告,全都松了口气。
人们动手帮忙。晴儿一壁配合大伙抬起根根木梁,一人接一人的传递出去,一壁抽泣着问向毡子下面的顾云汐: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行了!你快搬吧,就知道哭鼻子!”
萧小慎埋头对她抱怨一句,手里压根就没闲着。
碍事的木梁、石瓦都被清开了,大伙把草毡子揭开,露出顾云汐的整个身子。
她躺在地上,身前是块倾斜的木板。方才多亏它撑起一块狭窄的空间,才使身形娇小的她有了躲藏的空间,避免被砖瓦和厚毡子砸伤。
“大家放心,我没事。嘿嘿……就是脚崴了一下……”
顾云汐躺着,神色倒是相当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