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媳妇儿……听说……你是先去了一趟周府,再到刘家大院儿里来的?”刘张氏手上抚摸着黄花梨小几上面光滑的纹路,面带笑容拖着长音地慢悠悠地问道。
“回婆婆的话,是。”二姐低头答道。
“哎哟,弟妹这是怎么行事的呀?!”刘何氏斜睨了跪在软垫子上回话的二姐一眼,自己就站在一边儿装模作样地拈着帕子,嘴里酸言酸语地说道,“竟然敢绕过婆婆,先去拜访什么外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懂规矩呀!”
二姐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嫂嫂教训得极是,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太不懂家里的规矩了。不过,我观书中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奴家原以为这长幼有序的道理是适合普天之下所有家族的,所以这才私心以为应先去拜访家中长辈梅姑奶奶才是正理。但是……事实看来并非如此。奴家不知礼数,生搬硬套,看来还真是贻笑大方之家了。还请婆婆、嫂嫂责罚。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惩罚,无论如何,在奴家看来,梅姑奶奶也绝不是什么外人,而是我们的长辈!”
刘何氏听过二姐的话过后,除了撇了撇嘴,倒是没啥其他反应——二姐在那儿掉书袋,其实她压根儿就没听明白啥意思来着……
刘张氏看着外表唯唯诺诺实则话藏机锋的于二姐,笑容也愈发明媚起来:“老二媳妇儿,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明理愈发懂事起来。好孩子,多谢你怀着身孕还不忘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乖,你也别跪着啦,这样老是压着,对胎儿不好的。起来吧。”
“奴家多谢婆婆指点。”二姐回答得谦卑得体,但就是不肯起身。因为她知道,就算自个儿婆婆面上饶过了自己,但她依然不敢大意了。因为二姐心中深知,自家婆婆那可是个狠角色啊,虽然她的手段对付不了梅姑奶奶,但要是真对付起自己来,那说白了,简直就是随便玩儿啊!
“哎呀,婆婆……”刘何氏也不满地撒起了娇。
刘张氏淡淡地看了身材肥硕的大儿媳妇儿一眼。就这长相,也好意思嘟着嘴撒娇儿?!呼,这个世道还真是混乱啊……尽管刘张氏心中有些不耐烦。可是她还是慢条斯理地为刘何氏解释道:“老大媳妇儿你不看书原是不知道的,老二媳妇儿这大道理可是引经据典来的,连圣上都推崇孝道,我们家又岂会违背这道理?!”唉,这老大媳妇儿不仅是脑子蠢。而且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啊!
刘张氏不理她,只把目光转到依旧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于二姐。刘张氏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面摇着头对二姐说道:“我说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了点儿,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我做什么?”
“奴家不敢任意妄为。”二姐把头埋得更低了,似乎给人一种脑袋都要埋到膝盖上的错觉了。
嗯哼,二姐的心里可清楚记得刚嫁过来的时候自个儿婆婆是怎么待她的。下跪倒没什么,这是晚辈对长辈的礼仪,但是那天拿滚烫的茶水烫她的手,她可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呢——看吧。阴影留下了,果然是很难消除的。相比之下。梅姑奶奶虽然老是板着个脸,却着实是可爱多了!
“哎呀,你这孩子……还是快些起身吧!就算你身强体壮跪一会儿没什么,可是我的孙儿可是经不住你这么压呀!”刘张氏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说话更是加重了语气,“嗯……你要是再不起身,我这老婆子可亲自来请你起身了啊!”说话间,刘张氏便要从榻上动身。
二姐闻言大惊,于是赶紧结束了矫情,还从地上“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刘张氏笑眯眯慢悠悠地说道:“嗯,这才乖嘛……对了,老二媳妇儿啊,我前儿还想让你和老二回家住呢,想想我又怕你们不愿意……哎呀,我这老婆子也没别的心思,其实就是担心你怀着孩子,又是一个人在家里闷,行动也不方便,这样不是憋坏了我的好孙子吗?!”
“多谢婆婆挂好意。不过……奴家在家里也不闷的,看书,习字,绣花,学规矩,研习茶道……”二姐趁这个时候顺便想把刘五儿那丫头的路子过明,于是她转了转眼珠子,满眼的狡黠,接着说道,“再者了,奴家也并非一个人在家里头呆着,在家中的时候,身边也有丫鬟五儿相伴,我们两个人聊聊天儿,也算不得无趣,而且还能打发打发辰光,而且就算是有什么苦活儿累活儿也是那丫头来做,所以……于奴家来说,这还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那你看书绣花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着眼睛,尤其是绣花,最费眼睛了。我知道,你虽然外表柔弱,但内心刚强倔强,所以你要警醒些,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别硬撑……”,刘张氏突然想到了二姐丫鬟的事情,于是她突然就眼睛一亮。“哎,老二媳妇儿,你那个丫鬟……是什么时候收的?是不是本地人?可靠不?手脚还干净吗?”
“回婆婆的话,那丫鬟原是霁海庄福伯的义女,正正经经的家生奴婢,模样齐整,手脚利落,为人乖巧,而且又老实本分,是个可靠的孩子……”,二姐一一答道,而且她还不忘适时地添上一句,“收丫鬟的事情奴家也是提前与大嫂子说过的,奴家原还以为这事儿大嫂子已经和婆婆交代过了呢……哦,奴家知道了,只怕是大嫂子贵人事忙,给生生忘了这件小事儿了……”
刘何氏闻言便在心中暗恨不已,她咬着牙勉强崩起一副笑脸:“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