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星空下温柔的话语似乎牵引起了儿时遥远的记忆。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忆起来却仍是分割开他人生的线。

不过六七岁光景,他被阿尧拉着跑到了忘忧山后山,那里有一座爬满青草的合葬坟墓。

年幼的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生活里不全是看到的那般完整,更多的可能是许多隐藏在平静下的暗伤。

这样的孤单跟痛苦在山上孩子们同父母团聚的时候越发明显。

下意识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问忘忧师傅自己的父母怎么死了,师傅从小一直照顾着他,肯定是知道的。

然而,他从来没有见过忘忧的表情那么难看过,甚至于在他很想流泪的时候,清楚地看到忘忧的眼眶也红了。

日夜陪伴在身边的亲人这般模样,越发叫人心里酸酸的。

他们两就各自红着眼眶对视着,谁都不肯退让,像是两个孤独灵魂的无声碰撞。

忘忧的眼神像是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心上。

那一个至今仍然刻骨铭心的眼神,清楚地告诉他,他下意识的理所当然的询问给忘忧带来的伤害有多深。

在难熬的对峙中,他忽然想到:若是,他的父母是在忘忧面前过世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的忘忧又如何能不痛苦?

他问了问自己,这么做对么?

白日里的不欢而散,忘忧又怒又痛拂袖离开后一直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他也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冷静下来想明白自己无心的询问伤害到了忘忧师傅,他擦了擦眼泪,准备去找忘忧道歉。

推开门才发现,他们这么一冷静就是一下午的时间,他走到忘忧房外,房里还亮着灯,想来师傅也还没睡。

他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却没有人给他开门。

师傅肯定还在生气吧?

他揉了揉眼睛,坐在门外等着。

乖乖在门外坐了一会,却发现师傅根本不在房里。

他看到忘忧从长廊另一侧的厨房里端着东西走出来,无声地拉上门,却根本没有准备回房,径直端着东西往竹楼后面走。

“师……师傅!”

他赶紧从台阶上站起来叫了一声。

隔得有点远忘忧没有听见,忘忧脚步不停,逐安匆匆跟过去,想叫住师傅同他道个歉。

虽然白日里他的询问想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哪个孩子能做到无动于衷呢?忘忧又是自小看着他长大,自然不会真的把他这点冒犯放在心上,因为这个生他的气。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逐安才觉得过意不去,其他都不论,单论师傅的养育之恩这一个理由,他就应该去道歉,他不想师傅照顾了他那么久,他却成了一个让师傅讨厌的孩子。

师傅的宠爱与照顾,不应该成为他伤害师傅的理由。

忘忧的脚步很急,他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这一跟他才发现,忘忧是朝着后山去的。

他看着那个孤零零的背影,追逐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要跟过去吗?

方才师傅手里端着的方盒,若是他没有猜错,装的是……祭酒祭食?那师傅必定是要去悼念他的父母,他该过去么?

忽然被提及往事,揭开了旧伤疤,忘忧师傅心里的痛苦悔意可想而知,他心里的愧疚越发浓厚。

可是,对于父母的死,他要直接忘却,做到释怀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若是死于病痛或者是意外,这样的原因对他说明,他虽然年纪尚小,也会懂得其中的无奈。

可是,偏偏师傅不肯对他说明,连提及此事脸色都变了,这背后的原因,实在叫人介意不已。

既然介意,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实在做不到什么隐世高人那样的清心寡欲。

他又朝着忘忧的位置走近了几步。

许是心神恍惚,忘忧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他。

忘忧直接盘腿挨着墓前坐下了,伸手擦了擦那块冷冰冰的墓碑,然后拿出在厨房里温过的酒倒满了三杯,两杯抬手祭在了墓前,拿起剩下的那杯一饮而尽。

“徒有两杯薄酒祭故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他的声音在浓浓的夜色格外萧瑟悲凉。

逐安忍不住身子抖了一下,越发沉默地听着。

“师妹啊,你以前总说这世上最有趣的便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可不知道为何,我所遇到的那么几个人,珍视的几个人,都……走了,如今只剩我这一人,想来并不觉得有多热闹……说来惭愧,肖儿那小子,今天跑来问我,他的爹娘哪去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枉我也算是这江湖里有名有望之人,却连一小儿的疑惑都无法解答……要我怎么开得了口呢?因为世事无常英雄末路还是因为用情至深生死相随?莫说他懂不懂,你现在问我懂不懂,我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世事我能都看得明明白白……肖儿他还小,我不想他一辈子就只想着恩恩怨怨打打杀杀,把那些往事告诉他又能如何呢?能杀了那人报仇又能如何?叫这天下大乱,兵祸四起不成?我们行医的一双手可以医人性命,可是终归是医不了人心,景芝手中的一把铁剑能庇疆佑民,可是若是他想庇佑的那人要他死,一把铁剑又如何再去庇佑家国?”

“唉……他若是知道原由,想必肯定会做些什么,怪我太消沉,实在不忍肖儿离去,我一个人留在这忘忧山上又什么意思?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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