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面具怪人现在才准备认真么?
逐安依旧坦然地看着魇,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着逐安冲了过来,同之前一样的动作,手里依旧没有任何武器。
逐安下意识的出剑,剑尖朝着魇脸上的笑脸面具刺去,魇却躲也不躲直直迎了过来,几乎是扑上来的。
那一瞬间,他手中之剑停了下来。
织梦看着逐安的剑离着那张笑脸面具不过半寸距离却堪堪停了下来,就这么诡异的停在了半空中。
魇就保持着那个扑过来的姿势也停在了那把剑下面半寸。
哥哥这是怎么了?
看上去像是逐安自己停了下来,可事实并不是如此,在逐安的眼睛里看到的画面是,魇扑过来的时候突然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就短短一瞬间,他对上了魇的眼睛。
过于突然,他甚至没有看清楚魇的面容,能看清的只有那双眼睛。
一双鬼魅一样的眼睛。
一对漆黑的瞳仁几乎占满整个眼眶,像是一团烧尽熄灭的炭火,只剩下空洞又干枯的焦痕。就这样对视了一眼,直接把逐安的意识吸了进去。
他身边的事物忽然就模糊起来。
“肖儿,肖儿?”
唔,好吵,在叫谁?
谁是肖儿?
逐安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张木头摇篮边上睡着了。
有人掀了帘子出去了,他被惊动,扭头去看只看到营帐的帘子晃了晃,那人已经出去了。他环顾四周,一个干净又朴素的营帐,里面东西不多,一张堆满军务折子的木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威风凛凛的铠甲,再旁边放置着几个高高的木头架子,再来就是他面前的一张床跟一个摇篮。
很陌生的环境,可是他却觉得无比熟悉。
这是哪儿?
他低下头,手边的摇篮里,安安稳稳睡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婴儿,肉嘟嘟的小手搭在柔软的面颊上,格外惹人怜爱。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婴儿的脸。
这一伸手把他吓了一跳,他的手尺寸缩小了很多,他赶紧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他是怎么变成这般大小了?
方才把他吵醒的那道温柔女声再一次响起来。
“肖儿?你醒了吗?”
莫名其妙的很想应一句,逐安回头望去,一位眉眼温婉的女子掀了帘子进来了,一身素净青色长裙,那周身的温和气度,让人心中不由泛暖。她两只手端着一个竹编笸箩走到了那些架子旁,麻利地把手
里的笸箩放了上去,伸手拨了拨里面装着的药材。
无比熟悉的动作,他跟着师傅忘忧每天都要做的事,晾晒药材。
这时,一男子掀开了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冰冷的铠甲带进来一身的肃杀气息。
他个子高挑,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的皮肤,腰间佩着一把熟悉的长剑,眉眼神情并不算多柔软,可是他看向女子时,眼神却暖得不像话,像是把一生的柔情都藏在了眼神里。
他低声问:“怎么,肖儿还没醒吗?”
那女子走到桌边端了杯热茶递过去,笑道:“你回来啦!近几日沙匪猖獗了些,辛苦你了。这孩子夜里尽闹腾,白日里又埋头呼呼大睡。”
男子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暖了暖被夜风冻僵的双手,闻言哈哈一笑,仰头一口喝完了茶把茶杯放回去,先小心翼翼地把那身布满刀剑划痕的冰冷盔甲褪了下来挂到了架子上,又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去水盆里仔细洗干净了手,这才走到了摇篮边。
他尽量温柔地压低声音唤了一声,“肖儿。”
摇篮里的小婴儿吧嗒了一下嘴,又歪着脑袋睡去,他眼睛笑得眯起来,格外温柔地伸手去抓那婴儿的小手,像是在碰什么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又珍视轻柔,这样的动作他这样的伟岸男子做来,有些好笑,显得笨手笨脚,可是却叫逐安看得心里发酸。
他小的时候也好想有人这么温柔地来握他的手。
原来,他也拥有过啊。
是啊,他就是林肖,这是他的阿爹林景芝,跟阿娘忘愁啊。
他好想以现在这样的身体,依旧是个孩子的模样,扑过去抱抱他们。
可是他刚刚就发现他们根本看不见他,无论他叫的多大声,在他们面前怎样拼命地挥手,他们都视若无物直接走开了,根本就看不到他。
明明就站在面前,隔着不过一步的距离,却像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天涯海角一样。
他根本没有见过他们,连他们的脸都是想象出来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的去紧紧盯着他们的脸,贪婪地多看几眼。阿娘叫一声肖儿,他就大声地应一次,像是真的在回答他们的呼唤。
可怜又谨慎地珍惜着这奇异的相聚。
然而,这样的温存不过片刻,营帐外又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
夫妻两人担忧地对视了一眼,一起冲出了营帐,留下了尚在熟睡的小婴儿。
逐安也赶紧跟着他们跑了出去,刚出了营帐的门,一只箭矢就从他耳边擦肩而过扎进了营帐外,尾翼犹在颤动。
他瞪大眼睛,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惨烈景象。
战火纷飞,夜晚的天幕都烧得血红,漫天的飞矢像落雨一样扑面袭来,火药不间断的爆炸声在耳畔轰然炸响,叫人耳鸣目眩。这样的漫天炮火流矢里,很多被箭击中的士兵痛苦呻吟着倒下,却还有更多活着的士兵前仆后继地奋力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