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很是服气:“所以破题的关键,与他们人生经历有关?”
“至少已经打开的三道门是这样的。”
“你试过吗?果真这么难?”
顾星朗看她一眼:“我不喜欢浪费时间,若没有九成把握,便不会试。”
“所以你一次都没试过?”
“重要吗?”
阮雪音呆愣,讪讪道:“不重要。”
他将书再推近她:“去看吧。什么时候心得攒够了,我带你进去。”
阮雪音心下一喜,抱起那三本砖头似的册子,恭谨福身:“多谢君上。臣妾告退。”
“去哪儿?”
阮雪音莫名:“回去看书。”
“就在这儿看。”
她低头看一眼那三块砖:“这么多,我一晚上看不完的。”
“谁让你今晚看完了?老规矩,每晚戌时过来,一个时辰随你看。”
阮雪音无语:“我夜里要观星,白日无事,正好看书。至于保密问题,宫人们甚少进我的寝殿,包括云玺。我也会格外注意,君上大可放心。”
“第一,这三本册子不能出挽澜殿,因为没有复本,而你无法阻止意外;第二,我也是要看的。”
“君上搜集了十二年,难道还没看完?”
确实看完了,但——
他咳嗽一声:“看完和有心得是两码事。有时候想起什么,也需要查阅。”
阮雪音看着他:“我记得君上是过目不忘的吧。想查阅还需要翻书?”
“翻书和翻脑子也是两码事。翻脑子累得多,想来你明白这一点。”
“但我夜里需要观星,真的不能每晚过来。”
其实此刻若有第三人在场,会发现上述对话非常无聊,因为好几次这个话题都可以直接被终结,因为其中一方明明有准备,而他到此刻才使出来:
“你可以看一会儿星星看一会儿书。你在月华台上不也是这样?”
顾星朗望向露台,阮雪音顺他目光看去,他们日常对坐的茶桌附近竟然多了一方软榻。
其实从最开始阮雪音说她夜里要观星,无法每晚过来时,他讲出上面这句话,后面的对话就通通没必要发生。
这种没话找话,或者一个简单问题翻来覆去讲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这两个人脑子不好用,如果是原本脑子很好用的两个人,只能说明,他们在跟对方说话时脑力严重减退。
至于聪明人为何会突然犯傻,原因往往不止一种,但这种情形下,通常只有一种解释。
按下不表。
“你不是要倚在榻上观星吗?这里也可以。”
大费周章。阮雪音无法理解。只能说这三本册子他真的很宝贝。
“但这里是平地,还是高台上比较——”
“你不是有墨玉镜?还差这五米吗?”
她终于败下阵来:“我知道了。”
顾星朗满意,重新拿起书案上的奏折,不再看她。
阮雪音叹一口气,走至露台上瞥见那方软榻,通身乌木,整副织锦软垫上面铺着白象牙簟(注),另有两枚象牙白织锦靠垫,看着倒比月华台上的舒服许多。
她犹豫片刻,心想要倚在上面还得脱鞋,实在不太好。于是仍在茶桌边坐下,略一思忖,先打开了宇文琤那册。
却听得顾星朗的声音淡淡传来:“这软榻除了你没人会用,你穿着鞋上去也无妨。”
阮雪音蓦地抬头,隔着那么远距离,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如天上星,穿过夏末晚风静静照过来。
这人真是讨厌。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她面上微红,急中生智:“今夜我没带曜星幛,墨玉镜也没有,只看书,不需要。”
顾星朗挑眉:“只看书你出去做什么?此刻露台上未掌灯烛,只有月光和星光,看得清字吗?”
阮雪音怔住,反应过来确是这个道理,又觉得马上站起有些丢脸,于是坐着不动。
“进来。”
明明又轻又淡的一声,却叫人无法拒绝。她只好起身往里走。
太过听话。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星朗转头继续看折子,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来。
已是八月初,白天仍有些暑热难当,但夜晚已渐渐有了凉意。极淡薄的凉气混合着白日残留的暑气,竟被调和出仿若春日的温感。极淡的橙花香偶尔被晚风带起,更加深了这种如坠春日的错觉。
顾星朗被那若有似无的香气搅得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道:
“你这橙花香是自己制的?”
阮雪音正看得入神,仿佛听到有人说话,从那堆相当难辨认的字迹里拔出来,看向他,反应片刻方回过神来:“是。”
“香气保留得如此之好。我第一次闻到几乎以为是橙花开了。”
阮雪音笑道:“君上第一次见我已经六月,怎么可能还有橙花。”
这个笑真的很难形容。顾星朗自认是极擅运用语言之人,但这个笑他无法描述,找不出任何词汇甚至譬喻。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
“我第一次见你是三月。那会儿橙花初绽。”
册封典礼。
阮雪音会意。
“不过彼时隔着那么远,君上可闻不到我身上的橙花香。”
她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困惑,抬起手臂轻嗅一下,“我白日不用香,身上的味道都是夜里留下的,此刻这个距离也能闻到吗?”
顾星朗突然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有时候风吹过来会闻到。侍疾那几日,也闻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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