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孩子的事情,薛昇哪里懂!
他被薛晋问得十分局促,薛晋仍是不依不饶的。
侍女上前一步,躬身道:“这样的情况,女医讲过的,生产最耗费体力,如果一开始叫得太厉害,消耗的体力太多,反而不利于生产。所以痛肯定是痛的,女医说,如果能忍,最好是忍着,如果不能忍,就咬着布。”
是这样的吗?
薛晋连连搓手,不安地来回踱步。
早知道生孩子这么可怕,他就不要这个孩子了,他有菁菁就够了。
薛晋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步,屋里才传出一声细若蚊蚋的婴儿哭声,然而内里仍是没有半点谭菁的声响。
他等不得了,想往里冲。
薛昇一把拉住他,“不可胡来!你身上带着寒气,这么冲进去,对弟妹不好,且先等女医出来。”
等了一会儿,女医抱着一个小小的、皱皱巴巴的孩子出来了,她没有笑,“是位小公子。”
薛昇笑容灿烂地接过孩子,“这可是孙辈第一个孩子,取名为‘耀’如何?光宗耀祖。”
薛晋却看都没有看孩子一眼,他拔腿往屋里跑去。
他希望是他太敏感了。
生的是个儿子,孩子平安,女医为什么不笑?为什么?!
屋里,侍女们已经帮谭菁收拾好了,可谭菁双眼紧闭,没有了半点声息。
薛晋扑跪在床边,举着手,想碰却不敢碰谭菁,“菁菁啊,你别吓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退之啊,菁菁,你说你明天想吃酸笋,我都帮你买好了,菁菁……”
他的声音中透着脆弱,动作中透着仓惶,他的一颗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想不起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会絮絮地说话,一声一声地唤菁菁。
薛昇察觉出事情不对劲,抱着薛耀走了进来,看到谭菁的模样,顿时大怒,“怎么回事?!”
女医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禀家主,二夫人原本就有心疾,不适宜有孕,突然陨落不是我们失职。
“我们几个曾经明确说明过,妇人有身孕后,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会挤压五脏,造成母体的负担,二夫人原本就有心疾,这种负担只会更重。
“可二夫人不肯听劝拿掉孩子,还曾威胁过我们,不许我们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家人被二夫人送到清江去了,我们不敢不听话啊。”
薛晋颓然地坐在了床榻上,他的眼前全是谭菁跟他提到孩子时的温柔模样。
谭菁抓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像你又像我的孩子,这种感觉好奇妙啊,我希望他健健康康地长大,一直陪着你,孝顺你。”
薛晋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脑袋,他真是笨啊,他竟然没听出菁菁话里的意思,为什么要孩子陪着他了,为什么不能是菁菁陪着他呢?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谭菁的葬礼办得异常的简单,薛晋一直待在灵堂里,只允许薛昇和谭菁的父母进入。
他不希望太多的人来打扰谭菁,他也不想听到那些人对他说些似同情似怜悯似惋惜的话。
谭菁的母亲哭着说:“退之,菁菁说,孩子是你们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孩子在,她就一直在,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阿耀啊。”
那段时间薛晋是如何过的,他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可等他回过神来时,薛耀已经流着口水叫阿爹了。
他惊觉错过了太多时间,他不能再错过薛耀的成长了,他打起了精神来,又恢复成了乐呵呵的平乐君。
但……他对薛耀的要求却始终如一。
唯健健康康地成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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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耀跪在草地上,张着嘴巴大哭,越哭越伤心,最后干脆嚎了起来。
薛槐爬起身,跪在了薛耀旁边,他有些手足无措,实在是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他接触最多的是凶尸恶灵,然而那些东西都是不会哭的,更别说需要人劝了。
他摸摸胸口,摸摸袖子,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帕子,递到薛耀面前。
薛耀背转身,“你走开,不要你。”
薛槐试着伸手,揉了揉薛耀的脑袋,“好啦,别哭啦,你不喜欢我,我这就离开啦。”
薛耀却停止了哭泣,一下子站起身,俯视着薛槐,“谁让你走的!”
薛槐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之前他只听说世家子弟难免骄纵,今日他才深切体会到,世家子弟的骄纵有多么坑人了,左右两条路都给他堵了,他现在应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薛耀别别扭扭的,转开了脸,“事情还没说清楚,你要去哪里?!”
薛槐:“这个玉牌是我爹留给我娘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没什么好说的。”
薛耀张张嘴,“那……那……”
他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下文来,他忽然指着薛槐,“我不管,你不许走,一定要等我阿爹回来,你究竟是不是他儿子,到时候就知道了。”
薛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渴望亲情的,但他忽然意识到,他的渴望可能带给别人绝望时,他就准备压抑这种渴望了。
不是说他多伟大,多有牺牲精神,只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哪怕在距离亲情只有一步之遥时失去,他也承受得起。
而薛耀……却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打破了他心里的某些东西,他可能承受不起。
薛槐站起身,伸手捏了捏薛耀还带着婴儿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