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爽快道“这当然。”军饷是每年的例钱,如果需要军队出征,本来就要另算战功和赏赐,用以激励士卒。至于士卒阵亡,给以抚恤也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就会让人心寒。
两人在这件事上已无异议,朱瑙又继续说了下去“另外,我听说黄将军要求我不可遣散军队,也不可大量裁撤军中的军官?”
黄东玄立刻道“是。我军虽在云阳被困,可这是孙……是我的过错。不是我吹牛,我军一向勇猛善战,尤其在水上从未吃过败仗!我的弟兄们单拿出来未见得有多厉害,可这么多年来全军上下养出的默契是别人的军队不能比的,这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若是朱府尹重编军队,或者大量裁撤军官,让其他人来指挥,一定会让军队如鹰隼折翼,如豺狼断腿。想必这也朱府尹想要的。”
他这番话自然有私心,却也是实话。军队里多年养成的默契,换一批人指挥未必不行,但肯定需要很长时间来磨合。至于拆分军队,那更是把他多年的心血全付之一炬了。
朱瑙闻言笑了起来,道“撤换几名军官尚且如此,那我若撤了黄将军的职,你的军队怕不是要造反了吧?”
黄东玄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道“不,不会的!”
一个不忠的帽子压上来,只怕什么都没得谈了。他担心朱瑙是在为了施州之战找由头刁难他,忙道“我那些弟兄们虽然大多出身低微,但都是重忠义的好兵。从前纵有什么过错,也都是我这当将军的错,朱府尹治我的罪就是。他们、他们会为蜀府效忠的。”
他知道自己的保证单薄无力,却又不知该如何让朱瑙相信他,顿时有些急了。
朱瑙打量他片刻,道“黄将军果然重情义。、黄将军对你的弟兄们,你的弟兄们对黄将军,都情真意切,令人动容。看来我若另派将领调遣这支军队,怕是会难以服众吧?”
黄东玄愈发不知朱瑙究竟是什么意思,满手心都是汗。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担心朱瑙只是在挖坑给他跳,毕竟这种亏他吃过不是一回了。
他心一横,道“朱府尹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试探黄某。黄某若说错了话,我咎由自取我认了,可朱府尹又能讨到什么好呢?”
朱瑙道“并无试探之意,我招黄将军来,就是为了谈妥招募之事。我想知道,若我仍保留黄将军的职务,让黄将军继续统领你的军队,黄东京有没有想过,该如何让我安心,让蜀中官员、百姓安心呢?”
这句话如同一句惊雷,炸得黄东玄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坐了回去,旋即意识到自己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掩耳盗铃,还不如索性就站着。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真肯让我继续管我的军队?!”
那当初韩风先怎么就被……
朱瑙似有读心术一般,望着黄东玄的眼睛,平和地笑道“黄将军和韩风先是不一样的。”
黄东玄“!!!”
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听各种甜言蜜语的准备,也想好了自己绝对不会上套。可朱瑙这么一句话,居然打得他措手不及,心如擂鼓!
他和韩风先不一样?废话!他早就受够了外面的人拿他和韩风先作比较,什么大漠之狼,他简直一万个看不上!可他也知道,无论初衷如何,这些年他走的路,确实和韩风先异曲同工,他无可狡赖。
现在,朱瑙却明明白白地说,他没有将他当成韩风先那样的人。
有一瞬间,他想要冲上去抱起朱瑙转三圈,但他很快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手仍然有点抖,语气却还算镇定“朱府尹,黄某是个老实人,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
朱瑙失笑,索性拿起手边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黄东玄看着他运指如飞,满头雾水。好一会儿朱瑙终于打完了,按住算盘往前一推“正如黄将军所言,蜀中并无擅水战之军。而黄将军及部下皆水贼出身,最擅水上作战。如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若我能得黄将军之部,必定如虎添翼。所以,我无疑是诚心的,黄将军大可放心。”
他话锋一转,指着算盘道“然而我招募你的军队,每年仅军饷就需发放白银一万八千五百余两,消耗粮草六千六千余石。此乃三万四千余户百姓一年所缴纳的赋税。纵使我慕才如渴,可我身为成都府尹,当为官府与百姓负责。黄将军要如何确保你的私兵从今往后能效忠于蜀府?”
黄东玄呆了半晌,又喜又忧,心绪复杂。朱瑙居然是真的要保留他的军权!可是确保?他能怎么确保呢?
沉默片刻后,黄东玄深吸了口气,道“朱府尹若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朱瑙既然提出这话,自然是早就想好了种种举措。于是他不慌不忙,缓缓分条陈述起来。
想要确保一支军队的忠心,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一个方法,就是往军队中安插自己的人手。监军毋庸置疑是必要的,另外如军需官、传令官等特殊职务也应当由蜀府派人出任,这样才能更好更及时地掌握军队的情况。
不过安插人手能治标,却不能治本,想当初江陵府和长沙府也都往黄东玄的军队里安排过自己的亲信,可仍然没叫这支军队死心塌地。毕竟如果黄东玄决定反叛,把安插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