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焦别所料, 并不是崔诚不想给延州城内通风报信, 而是他没有机会。他身在敌营之中, 身边四处是眼线耳目, 每次给焦别送信皆要冒着风险, 倘若不是极为要紧的事,他轻易不该给延州城里送信。
按说带兵去华阳县剿玄天教的驻军地就是极为要紧的事了,崔诚确实该先通报焦别,等他的命令再决定怎么做。可问题是,朱瑙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前一天晚上朱瑙忽然将任务委派给他,第二天一早便要他带兵出发。他难道要抗命不从吗?事急从权,最后他到底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 先赢取朱瑙和谢无疾的信任再说。
然而任务是完成了, 信任究竟有没有得到, 崔诚自己心里也说不准。这段时日来, 朱瑙交给他的事情他桩桩做的很漂亮, 并无错处。可那也是因为,朱瑙根本没有给他犯错的机会。他身边一直有人监视,派给他的任务也是派了便让他立刻去做。除非他想自暴自弃,否则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崔诚心里也明白, 朱瑙和谢无疾这样的做法才是理所当然的。倘若他一来,两人就对他百般信任, 对他听之任之,那才是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于是乎,崔诚也只能先什么都不想, 老老实实做事,先给朱瑙和谢无疾留下一个好印象,再等待自己行事的时机了。
好在这个时机并没有来得太晚。许是他办事可靠的缘故,又许是朱瑙和谢无疾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终于再次被二人召见,商讨起讨伐延州城的计划了。
……
屋内,数名军官围坐一圈,谢无疾和朱瑙二人并肩于首座。
谢无疾道“听闻如今延州城内士气低迷,人心浮动。我准备出兵包围城池,围而不攻,每日派人劝降,若城内军队肯投降最好。若是至明年开春时他们仍未请降,则我等再思攻城之计。诸位意下如何?”
众军官纷纷赞成。
延州城内的守军毕竟曾是他们的同袍,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同室操戈。他们对城内官兵仍有情谊,想必城内人也同样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武力胁迫,相信用不了多久城内便会人心瓦解。
即便劝降不成,眼下城内的军粮也只能撑几个月而已。而城内耕地有限,无法长期支持,待到春耕时节,城内粮草无继,更易人心浮动。那时攻城,事半功倍。
谢无疾又将目光转向崔诚“崔诚,你以为呢?”
崔诚沉着道“回将军。城内军队早已无心应战,鞋教又屡遭重挫。相信将军围城之后,不出几日,城内守军自会投降。将军不必忧心。”
谢无疾淡淡道“城内情形你最清楚。若果真如此,再好不过。”
众人又商谈了一番,将出兵的具体事项定了,便解散各自回屋去了。
两日后,延州城内。
焦别、史安以及二人手下数名心腹同样围坐成一圈,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他们已经收到了崔诚送回来的消息,知道谢无疾和朱瑙马上就要带兵前来围城了。
“成则生,败则死。”焦别道,“史掌旗,我便不绕弯子地直说了无论你我先前曾有什么过节,如今我们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当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如此方能转危为安。”
史安神色微妙,语气倒是还算爽快“那是自然。”
确实,比起跟焦别的那些矛盾,朱瑙和谢无疾才是他们眼下最大的敌人。若不对付了这个敌人,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唯有铲除此二人后,他与焦别的争权方可慢慢继续。
焦别道“无论兵力还是粮草,我们都不如朱谢二人。唯有险中取胜。机会只此一次,切不可出任何岔子。”
听了这话,所有人的神色愈发凝重了。
他们已经制定好了反击朱瑙和谢无疾的计划,而这个计划,非常冒险。
焦别和史安商量好,也已经想办法把口信传给了崔诚,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等到朱谢联军围城后,史安负责发动城外教徒向围城的军队发起奇袭,焦别也从城内派兵出来与教徒一起夹击联军。
但他们并不是指望以夹击的方式打败朱谢联军,教徒也好,延州守军也好,都不是朱谢联军的对手。他们起到的只是声东击西的作用,让朱谢二人误以为延州守军准备殊死一搏,便会将主要兵力都调集过来。
而这个计划真正的重点在崔诚身上——等到联军主力被抽调,崔诚就要趁着后方空虚之际,立刻带人烧毁联军的粮草!
要知道朱谢联军兵力上万,光凭史安手下的教徒和焦别手里那点兵马,是不可能用硬碰硬的手段打赢他们的。想要化解危机,他们就只能从联军的粮草上下手。
在所有耗时的战役中,粮草才是决胜的关键。只要他们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联军粮草被烧,一定会军心动荡,也无法再打消耗战,届时联军只能被迫撤军。而等到联军撤军,延州之围就解了,史安也已经向张玄请求援助,让张悬派出厉害的人在战场之外和朱瑙谢无疾进行对决——这才是玄天教的强项!
史安道“焦将军,这计划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我只有一点疑问——你那位副将,你能确保他可信吗?”
这段时日以来,史安对崔诚攒了一肚子的火气,让他把宝压在这人身上,他实在是不能放心。
焦别冷冷道“如果连他我都不信,那我也没有其他可信之人了。我仍是这句话,史掌旗,主意是你出的,也都是照你的意思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