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间的谋划九成九都很难尽如人意,便是如贾诩一般的绝世之才,在谋划大事之时,也难免会遇到意外情况。
便如今日,无论如何也没有料想到何进会同时发动刺杀,董仲颖被架在一起送进了内城,从而让其麾下部属争执了起来。
朱儁受命弹压孟津,更是雪上加霜之事,让李傕等人心生怯意,甚至有了散伙回家的想法。
然而贾诩一力主张起兵,言称先战过一场,若败,再说回乡之事。
以牛辅为首的董卓亲信唯贾诩马首是瞻,李傕等人也只能呐呐服从。
是贾诩在何苗逃窜的路上说动何苗,让何苗对何太后等人起了疑心,有了动兵之意。
也是他假何苗之命,以何苗部属为炮灰,从后方掩袭朱儁所部,出其不意之下大破了这位大汉名将。
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局,李傕也怨怼贾诩强自做主,是以在救出董卓后告上了一状,言称贾诩不顾董卓生死,强自动手。
却得来了董仲颖如此回复,李傕心有不甘,但面上还是一副惶恐的样子低头请罪。
董卓见李傕低头,也不再纠缠,望向另一边的一伙人,笑道:“杨君真的决定了要随我一起?这可是夷族的祸事。”
那为首者皮甲着身,脸上沟壑纵横,身上衣物也多破损,一副饱经风霜的老农着甲之态。
他狞笑道:“卢子干都要把我等赶尽杀绝了,难道还不能反手给这些朝廷鹰犬来一下?徐公明将董公救了出来,这就是我等的诚意。
陈胜吴广有言,亡亦死,举大计亦死,左右都是死,还有什么可怕的?首领和张燕交易,让我等自太行山脉中流窜过来,可不是为了向狗皇帝投降的!”
此人姓杨名奉,白波渠帅,郭太之亲信,而那位河东杨人徐公明,其家族却是早就暗地里随了白波,他也是白波内应。
正是他靠着自己的郎官身份做内应,将董卓带了出来。董卓的看护力度,比起何进来说差了太多。
董卓闻言一怔,随即大笑道:“丈夫生不五鼎食,死亦五鼎烹!那帮大臣们何曾想过我等真的要什么?
我董卓起自微末,家父不过蕞尔小吏,更兼生自边疆,与羌人为伍,纵然战功无算,公卿们依然视我为异类。如今这汉室已倾颓,我董卓如何做不得霸王?
先前诸般谋划,却因种种巧合而成空,那还不如闹上一闹,若败,不过一死,有何可惧?若成,当与诸君共享荣华富贵!”
董卓麾下士卒多为羌人,素来服膺董卓之勇武,这些人也素来没有什么忠君爱国之心,听完董卓这一席话,羌族几名将领热血沸腾,纷纷表示愿随董卓死战。
杨奉这些白波渠帅自然也纷纷表示愿意与朝廷鹰犬一战。
一时间,大帐之内战意沸腾,李傕等人却是呐呐难言,相顾一眼,只觉得前路难卜。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军心可用。他又扭头问向贾诩,轻笑道:“文和啊,如今将兵向洛,清君侧如何?”
贾诩却是摇摇头,叹道:“董公是想做霸王呢,还是想做天子?”
帐中气氛顿时一凝,这直白的问话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望向董卓。
董卓眼睛微眯,笑道:“天子如何?霸王如何?”
“霸王奉义帝,聚义军,倾秦天下,由是百二秦关皆属楚。然成也义帝,败也义帝,若违帝命、逆帝心,则天下人望俱失。
天子者,唯我独尊,以王道定天下,安吏民,抚大族,以己望聚人心,若有天子之命,自然天下云从,若无,便是张纯张举之流,徒惹人笑。
董公是想做天子呢?还是霸王?”
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怔住了。霸王的传说自然是听过的,一生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伏,未有败北,自是大丈夫憧憬的目标。
但霸王毕竟是失败者,身死乌江畔,魂难归家乡。
而高祖这等天子才是真正的胜者,炎汉近四百年,祀不绝,裔遍天下,岂不胜过霸王百倍?
可贾诩也说了,天子有真天子和假天子,似张举之流,僭称天子,一朝败亡,也不过是天下笑柄,谁又敢说董卓一定是真天子?
董卓若是高祖,那他们便是彭越、韩信之属,万古流芳。
可董卓若是张举,那他们就是张纯、丘力居之辈,朝廷大兵一至,要么俯首,要么献首。
董卓勉力站起身来,推开了想搀扶他的牛辅等人,走到贾诩面前,大笑道:“先生想让我做天子,还是想让我做霸王?”
贾诩望着董卓的眼睛,却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董卓忽的一笑,叹道:“先生不忍心了?”
贾诩面色不变,淡淡道:“董公何意?”
董卓挥了挥手,斥退了帐中众人。李傕等人满腹疑惑,但不敢违逆董卓,只能先行退下备战。
待帐中只剩二人,董卓命侍卫封锁方圆十丈,大声道:“先生当日肯为我谋,却费尽心思隐于幕后,不肯张扬。今日里几乎竭尽所能奔走,丝毫不在意,又是为何?”
董卓激动之下,腹部伤口竟迸裂开来,血嗒嗒的滴在地上,他竟丝毫不觉。
贾诩也不做劝阻,席地而坐道:“董公,在下是武威人,也是凉州所属,这朝廷对凉州人的看法您也知道。”
“某如何不知?凉州边陲之地,为西域与中原交接之要道,素来被视作边疆荒蛮之地。
大汉国力衰微,无力经营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