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与其说是何进压不住满朝的意愿,倒不如说他有些顺水推舟。
一是张燕这个河朔巨寇实在太过反复,这几年把朝廷折腾的不轻;二是何进需要威望,而威望是由功绩带来的。
遍观天下寇匪,够资格让他大将军用来立威的也就那么几家:青州黄巾散乱无章,并非大兵压境便能轻松解决,反倒容易招惹是非。
凉州叛军自己窝里打的热火朝天,贸然攻打很可能让他们又团结起来,倒不如让他们再消耗一下。
白波贼基本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郭太的人头已经被卢植送往雒阳,而并州的匈奴、乌桓、鲜卑势力却是盘根错节,一旦让诸胡合流,如今的大汉朝还真的有些危险。
所以只剩下冀州的张燕,这位平难中郎将盘踞冀州多年,是天下闻名的巨寇,威震河朔,作为立威对象完全够格。
而黑山军也并不以战力称雄,剿灭其的难点在于太行山脉地形复杂,他们依托太行山的沟壑山谷纵横,急切之下很难尽数剿灭。
何进很可能是抱着以打促和的心思,在黑山军这里刷一波大汉朝的威望和他自己的声望,以张燕那反复的性子,很可能打着打着自己就求和了。
不过若从这个角度来想,那新任冀州刺史是韩馥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无非是袁本初抛出的善意罢了。”荀攸轻笑着释疑道:“很显然,战事的主导人应该还是卢公,此前白波偷渡入雒,卢公遭到了不少弹劾,大将军也是借此机会给卢公一个功劳。
想来本是举荐卢公为冀州刺史,只是卢公新近有大过,可能遭到了不少人反对,故而只能选一庸人,以刺史衔统合诸郡,以为臂助。
若是给了韩馥州牧,那才是袁氏争权的表现。只是刺史的话,主导权还是在卢公身上。”
刘备微微颔首,刺史和州牧天差地别,权力地位相差悬殊,只是刺史的话,还真压不住卢植这个中郎将。
“既如此,看来倒无需太过担忧这位韩方伯刻意为难?”
荀攸想了想,笑道:“唔,还是要看这位韩方伯是不是楚庄王一般的人物,若他到了冀州想一鸣惊人,那可就有些意思了。”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韩馥是庸才的结论也只是推断,楚庄王一鸣惊人之前,也被认为是昏君之属。然而终成五霸之一,可见一时之表现确实难以断定一个人的未来。
“韩文节是颍川人,这方面还是要看公达的能耐了。”
荀攸轻笑道:“没问题,韩氏在颍川不大不小,探查起来倒也不是很难,攸明日便去信询问这位韩方伯的过往。”
荀氏在颍川是最顶尖的家族,即便荀攸只能调用一小部分力量,但要搞明白一个颍川人的过往还是没多大难度的。
“相君也要去信叙叙师生情,今后几年冀州的话事人恐怕就是卢公了。”荀攸扶着短须进言道。
刘备抽抽嘴角,无奈的道:“卢师最是厌恶这种行为,京城之时备是白身,尚还好说。
但如今在公事之时攀扯关系,恐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好好在赵国备战,只要赵国能脱颖而出,自然能让卢师高兴。”
荀攸失笑道:“如卢公一般处事的人物是真的少,难怪其桃李满天下,功勋卓著,却起伏不定。
一心为公之人,在这个世道,实在是太难了。”
刘备淡然道:“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个世道,虽然卢师这种尽是公心,无有私情的处事道理与备不合,但这种人不应该坎坷生活。这个天下,离不开他们这种人。”
荀攸叹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何其难也。”
“但不负此时此心,足矣。”
荀攸轻轻颔首,转而问道:“邯郸这些大族,相君真的完全交给李明远来处理?他纵然天资聪颖,但也太过年轻,面对刘乐这些老狐狸,恐怕未必能占到多少优势。”
“明远是邯郸令,邯郸之内的事务自然由他来处理,如果他来拜托备帮忙,备自然会出手。但他既然自己能处理,那备也不好贸然插手。”
荀攸暗自腹诽,哪个县令能调动郡兵和郡吏?这也叫没帮忙?与其说刘氏他们会忌惮李澈这个邯郸令,倒不如说一直是整个赵国的官僚机构在与他们作对。
刘备瞥了荀攸一眼,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说道:“邯郸的大族,可也不只是邯郸的大族。”
话绕口了些,但荀攸能听懂,邯郸是赵国国治,也是赵国的中心,刘氏等族既是邯郸县的豪族,也是赵国的豪族代表,以一县之力去对抗,未免太过吃亏。
“相君此言倒是不假,不过此次李明远的反击还是颇为凌厉啊,正中这些大族的七寸,想来也就是今明两日,他们就会派人去低头了。”
刘备颔首道:“正是如此,佃农和奴隶是他们称霸一方,可以藐视官衙权威的依仗,若能去掉这两样依仗,官衙尽可拿捏他们。”
他转而又道:“纵然他们低头,明远也不会轻易放过的,这厮最是睚眦必报,又厌恶这些发国难财的豪族。想来刘氏他们会在明远那里碰壁,然后会来找备说情。
这几日备便不见他们了,若有人来,只说备去城郊乡野视察民生便是。”
荀攸点点头,随后眼神闪烁的问道:“若说起蓄奴和养佃农,荀氏可也没多大差别啊。”
刘备淡淡的道:“公达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种事长久不了,若朝廷强而有力,必然会让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