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题曰七夕情。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申夷忧神情眉目含愁,立于卧华山崖前远望,透过那群山重叠,似乎可以看见那远处不远的平原,那个人应该便在那里。
她小的时候善于舞弄明月,也有着调素琴的爱好,长大一些便不再喜欢那些束缚人的东西,就像是房间内外的牢笼,就像是整个家族给她戴上的手铐脚镣,她不喜欢便不再愿意做,即便她忧愁满心,也不需要人宽解慰藉。
她孤身穿过千里风尘,远走山水来到寒武关,以蝶蜕之术化为男子外貌,整日沉醉于饮酒闲聊,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前时忧愁。但当姜鸣的出现,失龄峰中舍身相救,百鬼夜行之中侥幸活命,她突然才觉得余生尚有美好的东西能胜过醉酒。
幻中红裙看尽真假,他愿意将她从纷乱的旋涡中救出,铿锵军列十日为友,驾舟渊流醉酒于寒春,之后火涟洞中相思而见,小雍城中花灯光晕下一吻情深种,玉影仙琉是他送下的礼物,可那晓夏夜残香却令人断肠。
申夷忧身在卧华山中,每日思想着这些旧日的故事,她很清楚姜鸣为什么将她丢下,可是他却不是真的懂她,若是经历过黑暗,便不愿再让光明远去。姜鸣为了守护而将她独留,为了兄弟与追寻而远赴战场,这时的姜鸣仍然是姜鸣,这时的申夷忧却再添了情绪。
忧愁仿佛天生就有,伴随着婴儿呱呱坠地便为家门不幸作了预兆。焦虑便是独处便有,何谓独处?无他无江湖。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前日她心痛如绞,她发现她与他的心好似连接在一起,她分明能感觉到一柄冰冷的刀刃刺入了心脏,即便归路哨骑传来的消息只是姜鸣负了伤,但她却知道,那伤很重。
申夷忧在犹豫一个问题,她想要离开卧华山,她想要寻找到姜鸣。是的,只为寻找,虽然她从未丢失。缭绕在她心间的复杂情绪如狂浪翻涌,他所说过的‘念子忘忧’曾让她笑靥如花,可是似乎一旦被那种忧愁锁定便无法脱身,她亲尝其中苦涩,深知其味,畏之如虎。
她手中握着当日在小雍城中姜鸣送给她的零玉,只是一块与拇指一般大小的水滴型的吊坠,其玉翠滴、玲珑剔透,玉坠的中心位置有着一抹宛如游云的红丝,这便是传说中邙零公子一泪山川喋血的证据,这种红丝做不得假,也不知真的是幸运,还是上天注定的情缘,姜鸣竟然能在那种小地方找到零玉这般珍贵的东西。她珍之如手足。
她想若是姜鸣有所感应,他手中的另一枚零玉也会传递她的思念,这种思念是自从他们真正的承认对方之后才有的,至那夜情根深种暗渡,便真正的无法分离。零玉象征着绝对真切的深情,在捉摸不透的人性之中,姜鸣能以一颗炽热的心将她身上的寒冰消融,不是因为有零玉佐之,那悠长岁月若有人陪,她只希望是他。
她的心神颇为恍惚,她望着远方,承接着来自山崖的风,像是无声的雕像,木讷而不知何语。
今日是三垣九野中一个被共同承认的节日,七夕共度更像是情侣长相厮守的承诺与诅咒,她心中的怅然与惘然更胜昨日,但是没人看见。她唱词七夕,即便唱的不像是小时候那般音色娴熟,但她边唱着边留下了眼泪,就像是往日无依饮醉,看不到心中所需,只是看到了“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何谓莫是离中?等申夷忧将万山看穿,将游云望断,将心怀寄于鱼雁,总想着相逢叙情中事,可是心情却糟糕一片,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申夷忧掩面,在这居民区的最后面,几乎没有人会前来,背临山崖,其势险峻,早有人嘱咐莫要靠近,可是她心神恍惚,却不知是在现实还是梦中。她失足跌倒,直下山崖,即便迅速反应,手仍旧没有抓住崖边的草木,这一刻,她望着青天,竟多了几分几分坦然。这样便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最让人心痛的不是离愁别绪黯然,对于申夷忧来说此时见到姜鸣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因为她的生命已经无力抓握住那道救人的绳索,或许这场意外便会终结她困苦与为难的一生,她还是惘然,没有再见他一面。
与此同时,一道纯白色的流光划过山川,托起坠落的申夷忧,虚空而行,在一座陌生的山崖上停下。
一名身着舒展白裙的蒙纱女子像是仙人一般站在申夷忧身前,她束发三千青丝垂落,她目如泓水暗有秋波,她纤腰一握如流纨素,她白裙一袭似染云烟,即便蒙纱也掩饰不住那白皙动人肤色,她手中有剑宛如玉竹,形止温婉,声如碧潭,即便是女子看来怕都是要动心几许。
“你没事吧?”蒙纱女子
轻声问道,申夷忧心神缓缓恢复,痴痴望着眼前女子,竟是夸张地呆怔住了,与眼前女子相比,似乎她的容貌也变得稀松平常太多,她不由得问道:“你是仙子?”
蒙纱女子淡然一笑,道:“这应该是登徒子所说的话,莫非你也要说对我一见倾心?”
申夷忧问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蒙纱女子轻嗯了一声。
申夷忧又道:“那你是……”
蒙纱女子微微一怔,道:“地位修者,扈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