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自己是风。”
李荆棘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开口道。
他是个很倔强的人。
一直都认为自己可以走到江湖的最上头,一览众山小。
从小听爹的武侠故事长大,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如故事里的主角一般,笑傲江湖。
“年轻人,谁都觉得自己闪闪发光,很正常。”
张三忍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规劝的念头。
有这样热血冲动,且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存在,并不是坏事。
像他们这样暮色深重的老家伙,都是被这世道一点一点的教的怕了。
有些事情,非亲历,是不会明白的。
两人坐在篝火侧畔,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这次随我出来.....是寻仇的?”
李荆棘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按张三忍所言,他已放弃了复仇。
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在坳云镇为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操心。
可如今,却抛下妻儿,跟着自己重出江湖了。
若不是想复仇,他寻不出其他理由。
“原本我的确是淡了心思,可在酒肆里,见了你这热血儿郎,难免会有些冲动。
晚上做梦,也常想到这些往事。
想到我爹当年,默写家传武功,嘱咐我一定要为家族报仇的事情。
便是晚上做梦也不安寝,耳畔一直是爹临死前的叮嘱。”
张三忍双手摊开,一面烤着篝火,一面苦笑道。
有些事情说放下,哪能这么轻易的放下?
“可你一身武艺具废,拿什么报仇?”
李荆棘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张三忍苦练二十年都没能报仇,如今形同废人,若去寻仇,和找死没区别。
“放心,老子还没活够呢,不会去找死。”
他显然看出了李荆棘的担忧,淡淡道:“老子惜命的紧,也看得清现实。”
“这一趟出来,只是为了看一看。”
虽说不能报仇,但这个仇总归是要记得的。
张三忍担心这些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会让他忘记这满门的血海深仇。
满门被屠,此乃大仇。
纵然没能力报仇雪恨,至少也得牢牢记住。
否则,家里这么多人就白死了。
尽管,记住也没什么用处。
但他能做的,也只是记住了。
“只是看一看?”
李荆棘将信将疑。
“废话,似老子这般油滑的人,会做出送死的事?”
张三忍笑骂一句,解开酒葫芦,递在嘴边,又痛饮了一口。
烈酒如喉,连带着一腔苦闷,也给吞了下去。
也对。
这般又怂又惜命,脸皮极厚,还爱占便宜的张三忍,的确不像是送死的人。
李荆棘见他独自喝闷酒,便把酒葫芦抢过来,也喝了几口。
两人饮了一阵酒,后劲很快上头。
张三忍喝得多,已躺在干草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李荆棘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的道:“不管如何,你是我闯荡江湖,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日后......我若能成为风,能爬到江湖上头去,你家族满门的仇,我替你报。”
张三忍已睡熟,自然是听不到的。
但李荆棘不需要他听到,这种许诺,自己心里记得便是。
万籁无声,夜色如墨,破庙内外没什么动静。
张三忍已睡下,李荆棘也没想继续守夜,便躺在另一侧铺满干草的砖地上,安寝休憩。
......
......
两人在破庙睡得安生,南青郡山郊的密林间,却不平静。
夜黑风高,林间本该僻静。
可这会儿,却是厮杀不断。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身穿黑袍,浑身是伤,满身浴血。
而他身侧,是一个和他年纪相差仿佛的女人。
同样是一身黑袍装束,女人伤的也不轻,但比男人稍好,所以是她在搀扶着男人。
地上,躺着二十余个身穿血衣的尸体。
“快跑!”
两人将追兵杀干净,奔逃了一阵。
男人终是不行了,跌在泥地里,七窍流血,再跑不动了。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一方血色玉石所制的小印。
“娘子,我不行了,你带着圣物,跑!”
“一定要逃脱,一定.....不能被圣门之人寻到。
门主待我们恩重如山,这幽泉印,绝不能落在墨青雨手里.....”
“相公......”
女人半跪在地上,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悲恸。
可很快,她便拭去眼角的泪水,脸上只剩下决然之色。
接过这方玉印后,她转身就走,将自家相公抛下在荒野中,没有回过头。
她十三岁加入圣门,便在这阴诡地狱求存,见多了生死离别,也知此时悲痛无用。
女人逃走后不多时,便有人追赶而至。
他们瞧见了男人的尸体,确认已死,便搜寻一阵。
“可有找到本门圣物,幽泉印?”
领头追杀者,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妪,说话时,嗓音低沉,让人听了颇为难受。
“禀殿主.....庞护法身上,并未搜到幽泉印。”
有负责搜查的血衣人跪在老妪面前,禀告道。
“没有?”
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涌动着寒意:“定是被魏雨那贱人带走了!”
“追查到底,绝不能让那贱人跑了!
墨门主极看重圣物,若是此事有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