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后半夜醒了一回,是被贺霄裹在怀里。
她今天才发现贺霄这家伙有多黏人,锦被明明有两条,他却硬要和自己抢着一条盖。
余知葳拗不过他,加之身心俱疲,一躺在枕头上,又是没一会儿就迷糊过去了。
一个姿势保持了太长时间,余知葳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不是疼就是麻。
她挣了两下,打算把黏在自己身上的贺霄掀开。她抬起贺霄的胳膊,打算一个发力,把自己滚到另一条被子里去。
千钧一发之际,贺霄像是被闹醒了,咕哝了两句:“子昙别走。”又黏黏糊糊地贴上来,手脚并用把余知葳缠了个囫囵。
余知葳头皮发麻——贺霄哼哼唧唧的,感觉他要哭。
她只好乖乖被禁锢在贺霄的怀中,转身楼了回去,轻轻在贺霄后背上拍了拍,权当是安抚。余知葳又瘦又小,贺霄也是个身量纤细的少年人,可大床很大,锦被也很大,像是一方巨大的天地下两个取暖的孩子。
贺霄不知是拿来的力气,要箍着余知葳,把人往自己的颈窝里按,那个地方气息浓重,又极其暧昧,余知葳被贺霄身上的冷香撞了个满怀,有点儿头晕目眩的,像是被狠狠灌了一壶酒。不醉人,就是头疼。她一边拍着贺霄的背,一边在他颈窝里亲了亲——干脆闹醒起床算了。
谁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怕痒,在颈窝里啄了半天,也没见这家伙有点儿要醒来的意思,还是半梦半醒地咕哝,顺带着把人往怀里揽。
余知葳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持续了一开始的“哄孩子”政策,抱着他给他拍背。心道,果真是新娘吗?这小皇帝是给自己找了个新的娘回来啊!
余知葳顺着小皇帝的背拍着,觉得这厮的腰跟自己差不多细,要是个公主,大概能是个又傻又白又甜的绝世美人儿,各家子弟争着要做驸马的那种,然后嫁个宠公主宠的要命的夫婿,生一堆崽子,过一辈子天真无邪又憨憨的日子。
可他偏偏是个男孩,隆武皇帝唯一的子嗣,冲龄登基,赶鸭子上架一般成了大衡的最高掌权人,然后小小年纪就面对一堆烂摊子和他那可怕的娘。
嗯,甚至还要看他娘和裘安仁那个小白脸儿太监鬼混,是个正常人估计都要崩溃。何况是一个天生性子就柔和细弱的孩子。
可惜啊,偏偏他就是皇帝。天下之人全都可怜,全都有苦衷,大家都是生如逆旅匆匆奔前程的路人,他自己的路自己不走好,别人就算想帮他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哄了一会儿,贺霄的哼哼唧唧就变成了呓语,像是终于从不安中镇定下来,不再被梦魇所打扰,睫毛颤动地越来越慢,而后归为静止,再然后连呼吸都平稳了下去。
隆武皇帝那个活牲口跟蔺太后那个老妖婆是怎么生出这么个痴情种来的?到底像谁了?!
少年人火力旺盛,贴在余知葳身上的贺霄就像是一块烙铁,生生把余知葳捂出了一生热汗。
余知葳很想踢被子,但是她又不想再哄一回这跟个娃娃一样的小皇帝,只好蜷在贺霄和怀里,继续冒汗。
天子新婚,三日不朝。但是明早她和皇帝却要去拜蔺太后,还要见一下封了妃的那两位,又要凤冠祎折腾个全套,还是得早起。
这已经后半夜了,余知葳干脆放弃了睡眠,打算睁眼到天明。
人要是闲着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夜里那些混沌模糊的记忆,这会儿全都返上了头,一件一件清晰无比。
余知葳有点尴尬,把自己绷得笔直,和筷子没差多少。
贺霄这个家伙出生皇家,小小年纪的,别的未必精通,风月场上的事儿却是闹得很明白。可以说是很会照顾人,生怕将她弄不舒服了,活脱脱闹出一番君子风度来。
真是不知道说他甚么好。
这家伙是个不大不小的半大孩子,有的时候幼稚得像个小崽子,有的时候却精明的像个成人。说不上太聪明,但也绝对不笨,要不是被他娘蒙在土里不让发芽,原本该是个守成之才的好苗子。余知葳身旁的年轻人都有一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心,都想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弄潮,天子是差点儿意思,但臣子却能拎出来好些栋梁。
本来是能走出个“前承开国,下启盛世”的好路的。
可惜啊,大衡如今想天下大同的年轻人是栋梁,那一群想中饱私囊的老蛀虫也是栋梁,甚至从年龄和阅历上来看,人家更厉害一点儿。
再加上有蔺太后那个头发长见识短,手腕却很强硬的“老佛爷”和天天顶着一张画皮祸国殃民的裘安仁,硬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文景之治”没弄出来,反倒搞成了闭关锁国!
余知葳总觉得这之间有甚么东西不大对,很多事儿发生的时候都太凑巧了,一环扣着一环,像是老天爷垂怜阉党一般,把靠一身正气取暖的新旧两派联盟打的落花流水,一头栽向了一条奇怪的路。
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余知葳心道。
她以前都是在政治的边缘耍小聪明,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想法在很多人口尖笔头传递,却从来没有自己真正踏入过政治中心这个漩涡当中。
而这一会,她得孤身一人上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周旋了。
箍在她身上的贺霄睡得十分平稳,是个恬静又好看的少年人。这个少年人的爹杀了她的全家,他本人断了余知葳的少年思慕,而余知葳却要利用他,给大衡开出一条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