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之中车家的几个,并一个谷成,正在余靖宁帐中商议军务,先前嘉兴一仗,打的确实痛快,可没料到当时武井一郎一众没有逃远,竟然给他们杀了个回马枪,是以,最后还是让龚老八一众给逃了。
新练的闽浙水军才刚有个雏形,自然不敢与他们下水硬扛,于是一众人等也只好退回嘉兴城中。南京的车四接到了消息,也一同跟着南下了,与新练的闽浙水军一同商讨南下事宜。
一个端着药的小兵士在帐子门口探了探头,听了两耳朵,又把头缩了回来。
正好有几个换完防歇下的兵士路过,顺嘴就打趣了几句“小贾,这干嘛呢?别是敌军派来的奸细,在这儿刺探军情的罢。”
“别浑说。”小贾打算上来给他一下,又想起来自己手里端着药,怕把药洒了,最后也没怎么动,只能站着对他龇牙咧嘴,“你才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那人哈哈笑了几声,对着他的药碗努了努嘴“又给那太监送药去啊?”
“可不是?”小贾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我也想像车家几位大哥那般,跟着王爷打仗,可惜啊。你说说,当时怎么没让那群乱军,把这太监给砍死呢?”
车四领着闽浙水军南下的时候,路途中遇到了小股逃窜的乱军与倭寇,于是交了一次火。旁人倒是没甚么事儿,可是谁知道这监军太监九宝,竟然在这么一场小战役里给伤着了。
伤不致死,但的确这段时间之内,他只能躺着了。
“你这小子,果真还是太天真了。”方才与小贾说话的兵士啧啧几声,道,“他要是死了,那朝廷不就得派新的监军太监,总归那宫里甚么都缺,就是不缺太监。还不如让他在这儿半死不活地吊着,咱们倒也清静。”
小贾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来,对着那人点了点头,笑道“害死大哥明白,我先给那太监送药去了,后头还有事儿呢,再不去就迟了。”
那人闻言也点了点头“去罢去罢,别摔了。”
小贾答应了一声,便走了,他掀帘子进了九宝的帐子,竟瞧见林燮元也在里头。
林燮元两步走到小贾跟前,伸出手来要接他的药碗,挥了挥手要把人打发走“你回去罢。”
小贾把药碗递了过去,呆呆傻傻地答了一句“哦。”
林燮元管也没管,放下帘子就进去了。
九宝躺在榻上,抖着手指往门口指“他是个甚么东西,如今也敢来糟践你了?这西北军是个甚么规矩,敢对着闽浙巡抚这样讲话”
“你别说话,气急了伤口又崩开了。”林燮元将药碗搁下,唤了一直侍奉九宝的小内侍过来,给九宝喂药。
九宝伤着,喝两口药就要歇一歇,林燮元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九宝说话“咱们是甚么出身,如今就算他们拿不住把柄治不了我的罪,心里早就和明镜似的了,哪里轮得到我还在他们面前跳腾。我来了前线,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早晚罢了。你也犯不着与他们生气,现在只要沾上一个‘阉’字,那就是十恶不赦的了,更何况咱们两个也不算太冤。”
九宝好半天喝完了药,在战地不比在宫中,喝了苦药也没人服侍他漱口,更没有蜜饯吃,九宝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如今我这伤来的蹊跷,可又能怎么办,这手法瞧着就眼熟,那就是人家专门做来恶心咱们的。那乱军倭寇都跑到海上去了,就算闽浙水军是刚练出来的,遇着那么点儿流寇,还至于让他们把人伤着了,这还不就是故意的,想着要架空你呢。”
林燮元看着九宝喝光了的药碗,哼哼了两声“怪我,他们本该报复到我头上来,没想到却先让你遭了罪。”
“别这么说。”九宝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点,他身上伤着,说话有点儿费劲,如今说话也像是有上一句没下一句的,“咱们本来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算不得甚么连累,只是你千万小心,说不准甚么时候,他们就报复到你头上来了。”
“你放心”林燮元笑了笑,拍了拍九宝的手安慰他,“我知道如今自己危险,一直都小心着呢,我也不敢这么早就死了,还有事儿没做完呢。不过……如今我已然给他们把头一件要紧的事儿事儿办妥了,我要的人他们也给我放了,再接下来的任务,能不能办成,就只能看造化了,办不成也不怪我了。”
“我知道你和大人是一样的。”
林燮元听见他说“大人”,挪了挪地方,苦笑道“大人身份尊贵,他那是有苦衷,我不过是个替人做事的。如今怀才不遇也不过是年轻人的说法,我都将近而立了,再这么说又有甚么意思呢?更何况,早都上了贼船,就别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了。”
“不,你们是一样的,咱们当初在京城虽说不熟识,但好歹也见过几面,我便觉得你与大人一样。我是个做奴才出身的,可你是个正经读书人啊,读书人哪有这般自轻自贱的?”九宝摇了摇头,“咱们在大人手底下做事,迫不得已才攀上了阉党,如今人人都觉得我们是阉党,可当真是这般吗?阉党的那起子人,哪里有大人对咱们好。不过也好,大人他清清白白的,只有咱们身上有脏水。我原本就是阉宦,身上泼泼脏水也没甚么,就是可惜了你,你也该是和大人一样,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的。”
林燮元一哂“都走到这一步了,谈甚么清白不清白,清流如何?阉党又如何?不如痛痛快快的,咱们也做一回权贵,不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