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葳回世子府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了,尤平家的正在二门候着她,一见了她就道:“陈家老爷太太和三姑娘来了,您和世子爷都不在家中,奴婢便私自做主将他们留下来先伺候茶水了,您看您要不先替世子爷招待一下?”
余知葳点了点头,道:“我先回去把衣裳换了,随后就去。”
谭怀玠出了事,陈月蘅定然心里忐忑,绝不会不管不顾,但瞧着谭家自己那态度,恐怕只能是先想到能与她家联络联络,想想法子了。
尤平家的点头称是,赶忙唤余知葳的两个大丫鬟谷雨和惊蛰来伺候姑娘换衣裳,她自己再去前厅侍候客人。
不过半刻中,余知葳就换好了衣裳,上了前厅,向着客人敛衽行礼道:“陈伯父,陈伯母,月姐姐。”
陈月蘅赶忙上去将余知葳扶住,拖过来坐在凳子上:“你是主家,还要拜我,还不快坐着。”
余知葳冲她露牙笑了笑。
陈家太太上来携着余知葳的手:“你们家里就两个孩子,平时支应艰难,今日我们还要来叨扰,当真是过意不去。”
余知葳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伯母别这么说,今日伯母来定是为了谭家二哥的事,咱们几家不说以前如何,瞧着如今这形状,定是要同气连枝的。都是在一条船上遭大浪拍打,哪里来的甚么叨扰不叨扰。”
说到此处,那陈家老爷陈开霁也开了口,道:“想必宁哥儿和长姐儿今日出门,也是为了谭家小儿奔走,老夫在此先谢你们一谢。”
虽说陈开霁是新派,但顾忌余家是旧派人家,余知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见他这样的外男已是不易了,若是唤余知葳闺名实在显得不成体统,只好依着行辈唤一句“长姐儿”以示长辈亲昵。
余知葳瞧出他的用心,赶忙冲着陈开霁福道:“我们小辈儿哪里当得您一个谢字,晚辈先前也说了,虽说咱们几家有新派有旧派,但到底还都是有些良心盼着大衡好的,本该患难与共。”
陈开霁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摇头道:“谭家小二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连我们月姐儿也说了‘若是她在朝堂上,也当如谭二郎一般风骨’。就算他今后不是我家姑爷,那我也当助他一助。老夫已经上了折子替怀玠求情,只是这甘曹愿是我家门生,怀玠今后又要娶我们月儿,只怕如今老夫开口说话没人信得。今日便是来问问你们年轻人有没有甚么好法子。”
余知葳皱眉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晚辈不成器,先前只想得一个法子,当时谭家二哥还并未出事,但晚辈想来若是整件事都解决了,阉党等人自顾不暇,谭家二哥自然就平安无事了。只是此法不算是光明磊落,兄长也未应允,晚辈如今不敢贸然开口。”
谁知那陈开霁冷笑了一声:“他们东厂和阉党难不成就光明磊落了?他们玩那阴私伎俩,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读了书知晓了‘以德报怨’,便也该知晓后面还有句‘何以报德’,长姐儿实在不必顾虑……”
余知葳刚想开口,却听见尤平家的急急来报:“世子爷回来了。”
几人连忙朝着门口去看,发现回来的不止余靖宁,还并着个飞鱼服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高邈,几人连忙一阵子见礼。
陈开霁开口问道:“怎么连邈哥儿也来了?”
余靖宁冲着陈开霁供一拱手,答道:“我们今日抓了谭家大郎。”
还不等陈开霁开口问究竟是为何抓了这谭怀琅,高邈就急急忙忙接上了话:“先前上头下了旨,让彻查鸦片,我们便趁着这个机会去了一趟云韶院,果真是抓着了好些聚众抽大烟的,那谭家大郎也不干不净的,顺带着就一并抓了。”
余靖宁沉声道:“谭家统共只两个嫡出的儿子,若是全下了狱,他家迟早要败。况且谭家老爷也不是那能完全不要面子的人,我们手里握着他家大郎,也好逼着他们自家出手救谭二。”
陈开霁不禁摇了摇头,叹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手脚快些,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余靖宁低头拱手道:“晚辈不过是个领了虚职的武将,朝中之事还得仰仗伯父。”
陈开霁冲他笑了笑,心道,旧派的孩子好是好,就是忒“规矩”了些,总是客套,他有心扭转话题,便道:“方才你家长姐儿说,先前想了法子,只是顾忌着你又觉得心里头不踏实,所以并未说出来。可如今正是集思广益的时候,不如让姐儿说来听听。”
余靖宁在路上不是没思量过。
他确是想保下锦衣卫指挥使郑嘉,又想让甘曹沉冤昭雪,可这哪有这么容易。不过才隔了几日,谭怀玠就也因着这事受了牵连,若是再这般拖下去,还不知道要牵连进去多少人。
他所想固然是好的,可是既不周全,也不妥当,时间又长又难成事。余知葳的说法,虽说是弃了甘曹,但好歹有明确的可行性,说不准就能将如今阉党的路子打偏了,让他们达不到目的。
顺便保下郑嘉和谭怀玠来。
余靖宁冲着余知葳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说。
余知葳收到了这个眼神,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开霁在场还是余靖宁终于想通了,可不管是哪个,总归是愿意听她的法子了。
她开口道:“晚辈以为,阉党闹出甘曹一案,不但是为了打击新派,同时也是为了在朝中搅浑水,拿着旧派人家当枪使,他们好渔翁得利。他们知晓我朝明令禁烟,一旦出了事儿大都是难以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