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任谁也无法忽视的力量。
红月大长公主目光落在自己这个自幼讷言孤僻的孙子什么,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
她这个孙子,到底是因为那林氏女的“救命之恩”而心仪于她,还是因为那林氏女背后那关系而心仪于她?
她同样也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庶子,如今武功卓绝、袭了祖宗爵位的武兴候杨三爷。那么,这几日因为林氏女而闹出的风波,或许就是与他相关?
他一介奴婢之子,居然敢谋算她的嫡亲孙儿!
红月大长公主心中怒意升腾,又立即被她压了下去——杨家绝不能内乱!
想及此,红月大长公主微微一叹,面露疲惫,对杨广北柔声道:“好孩子,祖母需要静一静……待祖母好好想一想,好么?”
杨广北抬起头看向红月大长公主,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失望,却什么也没说,给红月大长公主磕了头,离开了房间。
红月大长公主被他眼中的失望烫的心中一痛,望着杨广北的背影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直到他那孤单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红月大长公主才长长一个叹息,缓缓地倒在厚厚的褥子上,半躺着,闭上了眼睛。
定国公夫人正端着一盏什么,站在门口。
荣享堂的正房每一个房间都建造的十分高大开阔。人站在门口,或许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却很难听的清人说话的内容。
定国公夫人当然也没有特别出色的耳力,因为站在那里,心安理得。
“姑姑。”杨广北经过门口时候,行了一礼,想要错身走开。
迈出一步之后,他又停住了,道:“姑姑,关于薇薇表妹的终身……不知道姑姑可有什么想法?”
定国公夫人当即拉下了脸,不悦地瞪着杨广北。道:“你什么意思?”
杨广北轻轻一笑,客气地道:“我想说,或许我可以帮忙……既然姑姑尚无打算,那就当我多事吧。”说罢,他再不耽搁,大踏步下了台阶。
定国公夫人站在原地神色几经变幻。唤过来一个婆子,将茶盘给了她,吩咐道:“粥凉了,换一碗吧。”
那婆子应声而走,很快就重新端了一碗新的来。定国公夫人用手指试了一下碗壁,点点头。接过茶盘,迈步进入了房间。
冬月二十日。晴。
杨府中一片风平浪静。
杨广北安静地待在微光院,哪里都没去。
红月大长公主也同样谁都没见,连定国公夫人都让她离开回定国公府去了,身边只留着几个经年伺候她的婆子。据说,她神色平静,用膳入寝,一切正常。
杨府中其他的主子们也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步都不出门。
冬月二十一日,晴。
杨府中依旧十分安静。
但杨大公子和林六小姐的离奇传说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许许多多的相关“内幕”都被人透露出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下聘的日子——冬月二十二日。
梨清园里推出了一出新戏。
这出新戏同样以无比优美的词曲和动人的唱腔,唱出了杨林传说。据说,这出尚未命名的新戏一共分为了九折——梨清园在二十一日一共演出了八折……应该是大结局的第九折,却尚未动笔,只待明日。
带着这样或那样的心思,盛京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十二日,集中在杨府和林府此时紧闭的大门上,抑制不住地兴奋着。
“安悯姐姐,我可是听说杨府至今动静全无……”赵玲珑眼神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向着安悯公主微微探身,低声问道:“您说,杨府明日会去下聘吗?毕竟,无论他们在民间如何美化,林宜佳失踪两日都是不争的事实……杨府为了脸面着想,应该不会继续这桩亲事了吧?”
“谁知道呢?”安悯公主悠悠说道:“民间世人的确不知道她失踪那两日发生了什么,但很多人却亲眼看到了杨公子抱着林姑娘同乘一骑进了城……若是杨府不认这门亲事,岂不是成了那坏人清白却不肯负责的罪魁祸首?如此,林家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的确。
林府的确大不如前,但也不是任人羞辱的。你杨家儿郎在众目睽睽之下占了林家女的便宜,若再悔婚,那就是生死之仇,林家人绝对会不惜一切地报复杨家。
林家几代文人,交友广阔,在这种是非分明的情况下,也绝不是好惹的。
“那杨家就只能认了?”赵玲珑也明白安悯公主说的有道理,言语中就露出了些许不甘,不禁低声道:“可惜了。”
安悯公主哂然一笑,端起茶,欣赏起暖阁外那一丛早开的腊梅来。
可惜么?
自然是可惜的。
那林宜佳也真是有本事的,在那种情况下都被她跑掉了。若她没有跑掉……肯定会比现在有意思的多了。
但……也没有多可惜。
这女人嫁人,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了男人的一大家子……杨广北执意娶她,从而忤逆了家中长辈,再加上她身上本来就有显而易见的污点……她就不信林宜佳的将来能够好过。
像宋阶这样无父无母无兄弟族人的,都还有一个比亲族还要亲近的老师一家呢!更何况一个杨府错综复杂的一家子?!
细细想起杨广北为林宜佳所做的种种,安悯公主心中不是不愤恨的——为何她能得到杨广北的倾心相对呢?她明明都已经不配了!那林宜佳为何那么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