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悯公主并不太在意自己成了安悯郡主。
安悯郡主也不在意在宫中时候她的亲人们——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这些人待她的冷淡。
此时她甚至可以不在意她同她深爱的丈夫宋阶的夫妻情又浓转淡,她甚至可以不在意她失去的两个并未来得及出世的两个孩子,不在意林宜佳……但她不能不在意任姑姑。
任姑姑是唯一陪伴她成长的人,唯一全心全意待她的人。
她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而现在,任姑姑仿佛是生平第一次离开她身边,便再没有回来!
安悯郡主觉得,她的天空塌掉了!
若是任姑姑再不能回到她身边,若是任姑姑再不能回到她身边……安悯郡主一想起这个可怕的设想,便像是离开水面的鱼,努力地张大嘴,却呼吸不到足够的空气。
泪水铺天盖地地流下来。
任由两个丫鬟将她架进了内室,她依旧一无所觉。
“主子别太担心,姑姑一定会回来的。”一个丫鬟试图安慰安悯,而安悯却仿佛是听不见,眼神空洞洞的吓人。另外一个丫鬟对她摇摇头,那丫鬟便也不再劝了。
安悯郡主往日倚重的,只有任姑姑。
偶尔会吩咐内总管。内总管是个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也是任姑姑教导出来的。
其他几个伺候的大丫鬟们,都并不如何亲近。且跟着她的时日都不太长。此时此刻。她们也不过是只能尽为人奴婢的本分罢了,不敢也不想多事。
又过了一阵子,安悯郡主还是老样子。眼泪不停地流,眼神却空洞洞的渗人。
头一个丫鬟有些害怕,道:“还是要请大夫吧,郡主这么下去不行的。她才好一点儿。”
“那请御医吧,御医保险。”另外一个丫鬟心中也忐忑不安,却是有些主见。
安悯郡主这样,瞧着就不妥当。此时宋府没有别的主子。若是从民间请医者,若是真出了点什么事儿,这里没一个人能够负责。而御医却是皇室的眼睛。有他们在,就相当于皇室有人在看着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将安悯公主安放在一张大宽背椅中。便出去找了另外几个丫鬟来,道:“你们看着主子,我们进宫去请御医。”
两个丫鬟急匆匆地套车出了府,并未受到什么阻碍就又回到了皇后宫中。皇后听到安悯郡主的情况略皱了皱眉,便让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连同一个御医跟着出去了。
御医才到,内总管也从柳家回来了。听闻了皇后娘娘派了人和御医来,忙过来招呼。道:“流云姑姑,葛大人……”
他的声音一出来,便见那枯坐流泪的安悯郡主立即就有了反应。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内总管,急切地道:“找到任姑姑没有?”
内总管摇了摇头。
安悯郡主一阵绝望,突然尖叫着吼道:“怎么会没有!任姑姑就是去见她的!怎么会没有!你说!那柳老夫人是不是在撒谎!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内总管见慈宁宫中的流云姑姑和一位御医在此,本不想此时回话,但见安悯郡主已经状若疯癫。盯着他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似的,不由顾不上别的。当即跪下道:“奴才见到了柳老夫人,她说当日在白云庵并没有等到任姑姑,为怕是任姑姑有事迟了,一直在庵中待到了次日中午才走的……主子……”
安悯公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只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
内总管擦了一把额头上汗,见安悯郡主的状况极为不好,正要拜托御医出手诊治,去听见外面一个婆子来报,道:“总管,刚刚有人送来一口箱子,箱子上绑着一个香囊好像是任姑姑的手艺……”
她尚未说完,只“任姑姑”这三个字就让安悯公主心神巨震,又一直站起来冲到她身边,一抓抓起她的领子道:“箱子在哪里?快带我去!”
“是。”那婆子骇了一跳,小心地咽了一下口水,道:“请主子松了老奴,老奴……”
安悯郡主立即就送开了她。
那婆子走在前面,安悯郡主紧紧地跟着她,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那箱子就在安和院院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柳木箱子,二尺见方。
安悯郡主一眼就认出了那绑在箱子上面那个沾染了污泥的绣着莲花的香囊。那上面的图案,是任姑姑最喜欢的花样,也是她旧时所绘的图案。任姑姑几乎所有的香囊都是这个图案,所以连一个普通的婆子都能认出来。那香囊的针脚……
安悯郡主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了那个香囊上。
许久,她才道:“将箱子打开。香囊给我。”声音漂浮森冷,像是从九幽深处传过来似的。
立即就有婆子小心将香囊接下来呈给安悯郡主,而后努力镇定地打开了箱子……
“啊——”
安和堂外,传来阵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音直上云霄,震飞了无数盘旋的飞鸟。
坤宁宫。
应庆帝和皇后娘娘杨锦心高坐殿堂之上。流云跪在下面,正低声讲述自己在宋府的见闻,平静的声音后还能够听出微微的颤抖,显然她的心中并不如表面上平静,甚至带了点儿恐惧。
“……箱子内是装了一个女人,显然四肢被打断了,才能将她装进箱子中去的。那女人看起来并未死亡太久,脸色青白眼睛瞪的很大,脖子青了一圈……她身上的衣服也只是胡乱地裹了一下,下身……”流云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