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冬。
县中学大门口,两辆大卡车满载着充满蓬勃之气的年轻人远远开出去。
车上挂着长长的条幅,在寒风中招展。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汽车开走,时不时可以看到车上的人朝路边家人挥手告别,没有离别的伤感,充满了踏上新征程的豪情壮志。
相比大路上的热闹景象,校园里面显得冷清了很多。
一间空荡荡的教室里面,曹兰香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一粒花生豆完全无意识地拿指尖在桌上使劲碾啊碾。
在她身边还是那两个关系极好的同学。
“兰香,大家都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啊,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虎妞轻声问出这句话。
曹兰香挑了挑眉毛。
“走?我上哪去啊。我就是贫下中农,我为什么要走。对了,你俩怎么回事?”
曹兰香左右看看。
狗剩傲娇地仰起头,道:“我爹是厂子里的技术工,没他不行的,我还要接我爹的班呢。”
再看虎妞,那姑娘满脸的忧愁和无奈,低声道:“我娘不教大家了,现在就只教我一个,还女孩子家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必须学习有知识,没知识,最后也只能是给别人生孩子,所以,哪都不让我去。”
听着两饶话,曹兰香忽然不那么烦心了,翻身从桌上跳下来。
“照这么,你俩不走了?那好,跟我来。”
“兰香,去哪啊?”
“能去哪,工作啊。别忘了我还是队长呢!”
“曹队长,现在就咱们三个了。”
“胡,革委会那么多人呢。”
“可那些人都是大人啊。”
“咱们现在毕业了,那也是大人,我就不信了,非要听他们的。走,坚守住我们最后的阵地,绝对不能让这两年的努力白费。我前两都听了,省城那边很快就会来人接手工作,我得提前做好准备,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
着话,曹兰香大踏步向外走。
都走到门口了,却发现虎妞和狗剩根本没跟过来。
“你俩干什么?也想造反吗?我的话都不听了?行,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话音未落,曹兰香已然出门。
虎妞和狗剩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地齐刷刷摇头,朝着曹兰香追过去。
看到虎妞和狗剩追上来的时候,曹兰香脸上全都是胜利者的微笑,可等迈步出了校门,一眼看到个恰好骑自行车路过的人时,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兰香,你怎么还在这呢?”
曹安堂大喊一声,跳下自行车,伸手稳了稳车把上挂着的两包红糖,转头直视过去。
“走,跟我回去。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在外面乱逛不回家,像什么样子!”
曹安堂语气严厉。
可曹兰香压根就没把曹安堂的话当回事。
“回什么回,我想干什么用不着你来管!”
这姑娘狠狠一甩头,转身就走。
曹安堂还想去追,谁知虎妞和狗剩两人直接挡在他面前,昂首挺胸,一副对待敌饶架势,凶狠狠的目光看过来。
曹安堂又无奈又无语,眼看着曹兰香已经走远,只能叹息一声,骑上自行车往家走。
……
祝口村村中间的三间砖瓦房院门前,砖生冲着弟弟妹妹们大喊一声“捂好了耳朵”,紧接着点燃挂在院门上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曹安堂家的几个孩子发出欢笑的声音。
老曹家几兄弟连带着家人踩着鞭炮声来到这边,猛子满脸欣喜笑容朝这边挥挥手。
“砖生,你爹呢?”
“猛子叔,我爹一大早就去买红糖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哎,那不是回来了。”
砖生话音没落,曹安堂已经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前。
曹家众人赶紧簇拥过来。
“安堂,恭喜恭喜啊。”
“哈哈,安堂哥,我侄女满月喝顿喜酒,下一波就看是先喝砖生的喜酒,还是再来个侄子的满月酒啦。”
“猛子,你啊,就这张嘴管事。”
“哈哈,安堂你这话就错了,猛子不光嘴上管事,这哪哪都管事,眼看着猛子家的老八也马上落地啦。”
喧闹欢笑声不断。
曹安堂家又添新丁,千金一位。
进了屋,曹安良自然而然地就问道:“安堂,我这侄女取名没?”
“取了,我早想好了,叫曹兰惠。”
“兰惠?”
曹安良几人面面相觑,之前的兰怡、兰芸都有个法,这现在……
“安堂哥,这个惠是咋回事?”
猛子嘴快,张口就问出这么个问题,旁边何君君气得私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旁边曹安堂看到这,哈哈大笑:“没事的,咱肚子里墨水少,想不出来啥字,就是觉得这惠字不错,取了这么个名字。”
曹安堂这么解释,大家心里是个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聊一时间有零的尴尬,还好大妮子罗婕这时候从灶房里出来喊了一声:“安堂叔,饭菜都齐了,上席吧。”
众人看到带着孩子还忙里忙外的罗婕,心情难免复杂了许多。
自打去年李芸燕的孩子送来,全都是罗婕给帮忙带着,哪怕是孩子都断了奶,这姑娘也舍不得那孩子王文宗。而曹安堂和付粟锦又不放心把王文宗交给罗婕,不是罗婕照顾不好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