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爷正纠结着,不知该如何接万青林的话时,万洪天响亮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嗓子里粘着东西不舒服,必须要咳嗽一下才舒服似的……
“时候也不早了,诸位也都酒足饭饱了,我看,咱们都一起走吧……”万洪天伸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万青林的脚,而后站起身来,向陈叫山拱手,“感谢陈帮主热情款待,欢迎改日到我府上一叙……”
王司令和李团长也站了起来,李团长晓得如今若是再喝下去,势必要出点事儿,即便现在就离席,也不是一个圆满的结束方式,为了掩饰这一切,便将牙签叼在嘴上,说,“今儿这酒喝得痛快,好啊!”
王司令拿起桌上的‘毛’巾,轻轻抹了嘴巴,擦了擦手,将‘毛’巾一丢,左右各一转身,“陈队长,万老板,再有几天便过年,我在这儿提前给两位拜个年,祝二位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买卖兴隆,财源滚滚!”
陈叫山将众人送到必悦楼‘门’口,拱手道,“诸位慢走,恕不远送……”
陈叫山一再克制着……起先万青林在大讲特讲梁州城喝酒规矩之事,什么“这里是梁州城,不是乐州城”,尤其是万洪天一口一个“陈帮主”地叫,令陈叫山感觉那言语之间,充满了嘲讽!
陈叫山只想一跃而起,给万青林一个大耳刮子,但手掌捏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了……
陈叫山领着兄弟,同方老板打了招呼,正准备离开,方老板忽然说,“陈队长,你回头将木炭运过来,给我这儿也放个几十担木炭……”
陈叫山转身拱手,“多谢方老板……”
兄弟们见陈叫山走路,依旧走得四平八稳,不摇不晃,但陈叫山脸上的表情,却是肃然一片,大头便说,“队长,你真是海量啊!”
陈叫山也不吭声,只是走路,面瓜便给大头递了个眼神,示意大头不要没话找话说……
陈叫山一边走着,眼前不断晃闪着万洪天和万青林的影子,耳畔也不断回响着万家父子的话
“老朽经营船帮多年,跟桂香镇的人,那都算是穿一条‘裤’子,踩一条船了……‘裤’子着火了,船底进水了,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抽’了‘腿’,跳了船,不管桂香镇吧?一荣俱荣,一衰俱衰的道理,老朽还是明白的!”
“陈队长,你问问徐场长,我们该是啥价收,还是啥价收,没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少给他们一个子儿吧?”
“那就不必了……虽说是同道中人,大局之事,自要顾全,但汹之处,还是要各自为安,但求多福的……”
“陈队长,这儿是梁州城,不是乐州城,你怕是不晓得替酒的规矩吧?替人代喝,以一变二……陈队长若真要替徐场长喝酒,那就是连喝十二碗了!”
“张五爷,你给陈队长说说,看梁州城是不是这喝酒规矩,我总该没有诳人吧?梁州城的各路规矩,你张五爷是最清楚不过了……”
陈叫山感觉自己‘胸’膛中跳‘荡’着熊熊烈火,不停地燃烧、炙烤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走到前面一个路口时,陈叫山没有朝杂货街方向走,而选择了直行,一直朝南走,朝凌江走去……
浩‘荡’凌江,出现在眼前,白鸟在苇草上方盘旋着,呼嗖一下,飞得极高极高,呼嗖一下,又直窜下来,贴着凌江江面滑翔着……
向上游看去,水烟苍茫处,凌江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儿,沙洲白白,层林森森,遮挡住了视线……
向下游看去,却是水天无极,无尽东流,直直一条线,江中大大小小的浮滩,由于水位低,皆冒在江上,衰草簇簇,随风飘摆……
一阵阵的风吹来,卷皱了陈叫山的衣衫,吹得‘裤’管紧贴着‘腿’,头发一下下地扬起、俯下,眼睛眯着,在风中几乎睁不开……
陈叫山觉着‘胸’膛中的火焰,逐渐地熄灭了,额头上的灼热之感,亦在风中,渐渐变得凉凉……
大头、二虎、面瓜、黑蛋,远远看着陈叫山一个人站立在江岸上,二虎便说,“队长到这儿来干什么?”
“醒醒酒呗,畅畅酒气,风一吹,人就舒服了……”大头说。, 。
面瓜深深吁了一口气,“队长心里窝着火哩,到这儿来压压火……”
“要我说,队长也是太仁义了……”黑蛋远远望着陈叫山的背影说,“桂香镇的人怕他万洪天,难道咱们不能让他们害怕么?我还就不信了,万家使什么手段,咱也使什么手段,实在不行,枪抵在脑‘门’上,让他们给加工棕垫棕箱,敢说一个不字,往死里打……”
“哼……”面瓜淡淡一笑,“蛋,你以为那是好办法?咱们真要那么做,万家人正好等上了,这事儿扯起道理来,人家就主动了,就是王司令和李团长,也得向着万家……”
大头也深吸一口气,吸得‘胸’膛鼓鼓的,“瓜,那你说咱现在咋办?这年内没几天了,咱白白跑一趟,空手而归?”
面瓜也不知如何回答,捡起一块小石子,朝远处丢去,笑着说,“我要是有办法,我就不叫面瓜了……”
这时,陈叫山大步腾腾地走过来了,对兄弟们说,“走,先回徐家棕货铺,跟徐场长他们商量商量,明儿就开始收棕丝!”
走在路上,面瓜一直在脑袋中琢磨着事儿,便问,“队长,棕丝那东西,咱‘花’钱收过来,也卖不了钱啊?”
陈叫山只是大步朝前走,一声不吭,脚步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