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吃罢,高雄彪站起身来,“走,去看看我‘弄’的新社火……”
陈叫山和吴先生随高雄彪来到了一个院子里,刚一进院‘门’,便听见“叮咣叮咣”的响声,陈叫山再一瞅脚底下,见许多的木‘花’、锯末,再看院子一角,树立起一个高高的架子,架子上面搭着一张大大的油布,使得陈叫山和吴先生,越发对高雄彪设计的社火,充满好奇了……
几位工匠,蹲在榄坎上,一手拿‘毛’笔,一手端木盒,木盒分了格子,分放着不同的颜料。。 工匠在木盒里一蘸,便在脚前的一张形如瓜皮的薄木板上描画着。
另外几位工匠,则手拿钉锤,在院子的一棵老柳树下,敲打着一面长长扁扁的木板。工匠嘴里叼着一些亮亮圆圆的铁片,铁片下面缀有尖刺,工匠将尖刺对准了木板上事先画好的圆圈,一钉锤敲下去,便将铁片嵌进了木板中去了。无数的圆圆铁片,集合起来,乍一看去,仿佛龙的鳞甲一般……
而屋里的两位工匠,其中一人拿着一把锯子,脚蹬在一节木头上,一下下地扯动锯子,“吱吱”直响,锯末在锯锋下飞溅出来,扑散了一地。另一人则双手握着推刨,在一块窄窄的木板上,不停地推着,身子一下又一下地扑前,退后,再扑前,推刨下的木‘花’,打着卷儿,不停地冒了出来……
扫视了一圈,陈叫山和吴先生却是愈加疑‘惑’了高雄彪到底‘弄’的啥社火?
高雄彪兴许看出了陈叫山和吴先生的疑‘惑’,便指着那木架上的油布,故意说,“你们猜猜看,那油布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陈叫山淡淡一笑,见那油布下面的东西,似乎是长条形的,两头高高,中间凹下去,使得油布上形成中部的一道道褶皱,便走上前去,要用手去掀那油布,以揭开谜底……
高雄彪却将身子挡在了前面,“怎么,猜不出来,急了?”
陈叫山便将胳膊收了回来,捏捏耳朵,“还真是猜不出来哩……”
吴先生仔细看了看油布,又环视了一下工匠们手里忙乎的活计,便说,“高堡主,那里面莫非是一艘大船?”
高雄彪“哎呀”一声叫,“吴先生眼光‘精’准啊,居然被你一下猜中了!”
高雄彪便哗啦一下揭开油布,木架上顿时显现出了一艘大船的雏形来了
这是社火形式的木船,较之真正的木船,显得有些夸张,船身很窄,两头翘翘弯弯,船帮外沿以彩笔勾画了许多的水纹,即便停滞在那里不动,也显出了一种劈‘波’斩‘浪’的气势!
陈叫山和吴先生皆连连赞叹着……
看了几眼后,吴先生却问,“据我所知,社火多是由人抬举前行的,如此一艘大船,倘是放置在地上看,确有气势!可是,一旦被抬高后,与传统的塑像类社火,便显得风格差异太大……不知高堡主设计的这社火,究竟妙在何处呢?”
高雄彪哈哈大笑,“吴先生果然高见啊!”
说着,高雄彪便将那油布,完全扯掉,而后,翻转过来,给陈叫山和吴先生看,两人一看,顿时惊了:原来油布的反面,居然是一片蓝‘色’,上面绘制着诸多的白‘色’‘浪’‘花’、绿‘色’的水草、以及颜‘色’各异的鱼类……
高雄彪介绍说,现在这大船,还没有最后组合完成。待完全组合完成后,会形成船上有八人八桨,左右各四,随着下面抬举社火的人的动用机关,那八桨会不停地划动起来。而在大船被抬高之后,在船底与船帮之间,便会搭上这张大大的油布,油布便将下面抬举社火的人,遮罩了起来,使围观的人只看见大船,而看不见抬举大船的人。
如此一来,大船给人的感觉是,劈‘波’斩‘浪’,顺风顺水之间,桨动船行,而又不‘露’抬举之人,犹若在大江大海中航行一般!
“当真是妙不可言啊!”陈叫山惊赞着,“高家堡的社火,乃是乐州一绝,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高堡主,社火的独特表演形式,除了本身的‘逼’真、新奇感之外,往往都会赋予一些意义在其中……”吴先生用手轻轻抚‘摸’着油布上的‘浪’‘花’,问,“高堡主可否为我们讲讲这大船的寓意何在?”
“以往的社火,要么是照搬戏文中的人物,要么就是神话传说,君王、武将、神仙、妖魔鬼怪,过去的人们,总是对此充满新奇,好似有某种寄托在其中有人寄托于明君,期望天下清明;有人寄希望于游侠猛将,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也有人寄希望于神仙,呼风唤雨,无所不能……”高雄彪仰首望着天,却忽然将手一挥,“到如今,这些寄托,统统落空……我就在想,与其给人以虚无缥缈的寄托,不如让人在看热闹,图新鲜的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世事如江海,大风大‘浪’大漩涡,终究要靠人自己来掌舵,来驾驭风‘浪’,掌控命运的……”
“说得好,说得好啊!”吴先生不禁击掌叫好起来,“高堡主见解不凡,用心深远哪!”
陈叫山也连声称妙叫好,并忽地想起了在西京城时,自己随吴先生去了陆主编家中,吴先生与陆主编的一段对话来了
“当今之中国,正处在新与旧,古与今,中与洋‘交’错‘混’‘乱’之际,正如今儿早上的天气一般,一切都‘混’沌、茫然、惆怅,看似有路,实则没有路,看似无路,实则又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