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金墙,富丽堂皇。
与如月堂地面的建筑截然不同,地下的檀宫里璀璨一片,数十支蜡烛围绕于周遭,将这个宫殿映照得清清楚楚。
她们分别断坐檀宫两侧的蒲团上,静候圣母法旨。但此时此刻,两名女子各怀的心事,却全然与对圣母的恭敬无关。
“哼。”于镜娘狠狠地瞪了梁采梦一眼。后者察觉对方的恶意,但只是目光盯着地面,不欲与她争辩。
所以于镜娘更恼火了。
“我真是看不惯你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你这样的人,就是专被男人骗的!”
她出言不逊,梁采梦终于抬起了眼帘。
“你就这么厌恶男人吗?”她问。
于镜娘冷笑道:“你被男人骗过你也会厌恶!”
梁采梦认真地点点头:“我听韩大士说过你的事……”
话音未落,于镜娘又厉声怒骂:“不要这么盯着我,我不要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来同情!”
梁采梦叹了一声。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于镜娘见她不吭声,反倒得寸进尺,继续嘲讽:“你就不该上这里,你应该去尼姑庵,为一个死掉的男人吃斋念佛一辈子。然而死人也不会记你的好,你就活生生把自己的一辈子糟蹋了,蠢不蠢!”
这一回,梁采梦决定不忍了。她不急不缓,反唇相讥:“那你因为被一个男人骗,就要躲到这如同尼姑庵一般的地方关自己一辈子,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你……”于镜娘一噎。
梁采梦好言规劝:“大家都是姐妹,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谁会愿意去尼姑庵?相较而言,如月堂已是最好的归宿。既然同在一片屋檐下,就和和睦睦地,莫要再生隔阂了。”
“是啊……但我还是看不起你,”于镜娘算是收敛了些,可对梁采梦的态度还是不善,“你对那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谁知道若他活着,再过个几年是不是会将你抛弃的!”
梁采梦应道:“是啊,谁知道呢?但至少魏郎直到死前,都对我死心塌地……他说,只要我爹答应我们的亲事,拜堂之后,他就会带我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武林纷争的地方……”
“说得轻松,哪里有那种地方……”
“南祁没有,”梁采梦顿了顿,“但北越有。”
“……”
梁采梦继续道:“他有朋友在北越,只待成亲之后,就立刻接引我们去北方……”
“为什么一定要成亲,私奔不好吗?”
“因为私奔终究算不上堂堂正正。他要的,是明媒正娶,是与我白头到老!就为这个目的,他多番游说我爹,甚至为了让我爹看得起,不惜独挑岭南姚家寨……”梁采梦说到此,自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她眼眶一红,“他真是个傻子。”
“都是傻子!”与镜娘恶狠狠瞪着她,随即放缓了语气喃喃,“我也是个傻子。”
“那个骗你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梁采梦问道。
“我杀了他。”梁采梦脱口而出,并且洋洋得意。
“……”
“意外么?这才是我躲到这里来的原因。”她笑道,“但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只能躲在村外的山上,每天勉强度日。直到两个月前,同村的姊妹跟我说,杭州好像有这么个地方,于是我就来投奔了。”
“你来之后,有谒见过圣母娘娘么?”梁采梦又问。
“没有,这里也是我第一次来。”
“我问了堂里的姐妹,她们也都未曾见过圣母娘娘。”
“那是,”于镜娘一挑眉,“这里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我们能来此地,可是莫大的荣光……”
“嘘——有动静。”
蓦然,梁采梦竖起食指,两人同时噤声:因为她们同时听到,就在头顶的红梁上方,闻得机关轻响。
——等了这许久,可算来了。
宫外,卢大婶扬声高呼:“焚香,恭迎圣母娘娘……”
于是,一阵带着苦艾味的香气,就这样在如月堂的地宫下弥散开来……
……
“梁姑娘自愿前去……是什么意思?!”冯乙闻言,果然开始坐不住了。
“梁姑娘有一名恋人,名叫魏石,一年前不幸罹难……”
枢墨白话音未落,梁掌门立刻道:“是他自己要去挑衅姚家寨,我可没叫他去!”
枢墨白无奈道。“梁掌门,鄙人可未曾说魏石之死与你有关啊。”
梁掌门略有尴尬:“……我的意思是,采梦不该为他的死而恨我……”
枢墨白摇摇头:“梁姑娘也不曾恨你,梁姑娘恨的是害死她情郎真凶:是谳教分支——妙音圣母。”
“妙音圣母?”
“妙音圣母最初现于两广,名义上为谳教分支,其实并不受谳教管束,而是自成一脉,膜拜的是兰家第一位教主兰烁。妙音圣母自称兰烁第四次转世,用一些伎俩蛊惑人心。如那姚家寨,原本都是些行侠仗义盗亦有道的绿林好汉,怎对魏石下了狠手呢?正是因背后妙音圣母的蛊惑,说是需要一名男人祭祀,大当家的不愿寨中众人受难,正巧魏石前来……”
剑神无名听到此处不禁惋惜:“听说魏石死得惨不忍睹。”
枢墨白继续道:“后来,姚家寨犯了众怒,被岭南几个大派合力诛灭,妙音圣母便一路北上,在杭州终于遇上一名贵人……”
他折扇指去:“冯前辈,你身为谳教教众,自然与妙音圣母沆瀣一气,蛊惑并控制了如月堂!对么?”
冯乙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