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召开当日,西子湖畔江山听雨楼,一墙之外马车停了一排又一排,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随处可见,比如这个……还有……那个……
——柳怀音统统说不上来。
他们排在一群武林人士身后,也等着混进去。
走在前面的是沈兰霜,她以前曾与沈睿出入过武林,一些长辈都认得她。当她向门前接待的小哥施礼时,对方立刻扶住了她:“沈姑娘,嘉兴沈家之事我们已有所耳闻……请节哀。”
沈兰霜抿着唇,眼眶一圈又红了。她本就长得美,如今这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
“沈姑娘,快先进去吧,盟主正等着你。”
她点点头,又施礼:“后面两位是我的朋友,麻烦从昔哥哥也给他们放行吧。”
而她那“后面的两位朋友”,此时正盯着她的举动窃窃私语。
柳怀音道:“哇,大姐,你看沈姐姐叫他哥哥叫得好亲切啊……他们很熟吗?”
宋飞鹞泼他冷水:“熟不熟你都完了,人家喜欢年长的那一类,可惜你不是。”
“我……”
他还没说完,宋飞鹞率先一步站到台前报上姓名。
“吾,宋飞鹞。”她道。
严从昔一愣,毛笔悬在半空,用于登记的名簿上差点留下一滴黑墨。
柳怀音提醒她:“大姐,你要报名号啊。”
“宋飞鹞!”她重复了一遍。
他赶紧把她拉到一旁:“这不是名号啊大姐,名号呢,就是名字之外的号。一般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有那文雅之士,也会以一句诗作为名号。总之,要好听、朗朗上口、并且符合你的武学和身份!”
“这是你们这的习俗?”
“这……大概……算一种习俗吧?”柳怀音挠了挠脸。
他们后头排着长龙,还有好多人没进门呢,见队伍停了,一个个不满地大声抱怨,催促他俩快一点。
宋飞鹞听了他的解释略有恍然:“哦……那别人一般起什么名号呢?”
“啊?这个啊……让我想想……”柳怀音道,“男的嘛,一般叫什么什么郎君……”
“那女的呢?”
“一般叫什么什么师太咯!”
她一叉腰:“放屁!男的就是fēng_liú郎君,女的就得出家当尼姑?!”
“不是这意思啦……”
“好了,我想好了,”她抬手道,“我也要当什么什么郎君!”
他的表情又变得丰富了:“啊?!大姐,可你是女的……”
“有人规定女的不能做郎君吗?!”
柳怀音只得吞下话头:“没有,你请便,就不知你要当什么样的郎君呢?”
她摸着下巴:“就叫幽夜郎君吧!”
“这听上去就不太像好人……”
不及阻止,宋飞鹞又站回了台前,向严从昔道:“幽夜郎君,宋飞鹞!”末了还强调一句:“不是青玉‘瑶’。飞鹞,鹞是一种鹰,小而凶猛,记上吧。”
但严从昔糊涂了,向柳怀音上下打量了几番:“他……能是幽夜郎君?”
柳怀音,一身土布衣,个子又矮,一脸功夫平平的样子,站在人群里随随便便就能被忽略而过。
但宋飞鹞将他推到一旁,一拍胸部:“不,我才是!”
严从昔又愣了,待他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出口:“姑……姑娘,你好像是女的啊!”
“你有意见?”
她猛一拍桌面,桌面留下五个深深的五指印。
“没有没有,”严从昔憋住笑,再指向柳怀音,“那你呢?”
柳怀音学着宋飞鹞的腔调,装模作样地也挺起胸膛,并亮出自己玉辰山庄的腰牌:“我,就是玉辰山庄的柳怀音!”
严从昔便回过头看看。然而沈兰霜已被谁请到楼中,没法解释她这两个新朋友的来历。
严从昔叹了一声:“柳怀音,没听说过。但小鬼啊,玉辰山庄可是姓楚的,你一姓柳的凑什么热闹?”
柳怀音闻之急道:“啊?你不信?我可是……”
严从昔打断他,挑着眉道:“而且,玉辰山庄一个多月前不知被谁灭门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看你这个少年郎眉清目秀的,就不要学人捡块牌子充好汉……”
然而话音未落,宋飞鹞一指点住他的额头。
“他说的是真的,”她盯住他的眼睛,半是命令,“你让他进去。”
严从昔的神态变了,那并不是恭敬或者畏惧,而是某种气氛诡异的呆滞。
“啊……好……请……”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动作像个木头人,在簿子上留下两人的名字,但在放行过后,他又恢复了原样。
“下一个,”严从昔道,“报上名号……”
宋飞鹞拽着柳怀音迅速通过大门,后者佩服极了,待走了较远的一段距离,他向她翘起大拇指:“大姐你真厉害,只是手指点了他一下,他就服软了?”
她斥道:“沉默是金,小孩子不要东问西问!”
“哦……”
他们入楼,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沈兰霜,只得随意就坐。等了一阵,人陆陆续续地到场,偌大的厅堂人头攒动。
等了许久,未见枢墨白。
一名看似德高望重的老者左右环顾,率先发话道:“诸位既然已到齐,那在枢盟主到场之前,先谈几件武林中最近发生的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