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忽闻屋里头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房门没锁,不知道是主人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路走来,这思笑阁里竟没有看到一个奴仆,关不关门,又有何区别,想到此,常笑竟没来由得有些心酸。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从屋外照进来,一样将屋子里的事物照的清清楚楚,只无端显出几分冷意。
空气中有一种浓郁的酒气,柳玉熙趴伏在桌子上,桌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几个酒坛,脚边还有一只摔碎的酒坛,碎片溅了一地,夹在着些许的酒渍。
常笑虽然脚步轻,但她站在门口的身影正好挡住了照在那人身上的光线,但凡有一点意识,掀一点儿眼皮,都会察觉到他的到来,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几个时辰都在这么喝么?又究竟喝了多少酒?
常笑敛眉,缓缓走近了。
李熙的脸庞,掩在青丝和阴影之中,看不太真切,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却十分浓郁,带着一种颓废自弃,让常笑心疼的同时,还有些气恼。
她固然是走了,可还有他们的孩子在啊,他何以颓丧至此?难道,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通通都白费了么?
她不是怪他深情,她只是后怕,若自己真回不来,难道他就要颓丧致死么?
到底是心疼大过愤怒,只这么一想,她很快又舍不得了,终究叹了一口气,唤了一声,“阿熙!”
这一声很轻,却让原本沉寂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身子。
“阿熙!”常笑垂眼看他,声音很是柔和,就像是一位晨起时叫醒丈夫的妻子,温和细致,不厌其烦。
这一回,李熙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发丝垂落下来,露出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不知是酒气的关系,还是刚刚醒来,那双比黑夜还要浓郁,随时保持清醒的眼睛,隐隐约约,似罩了一层水汽,竟显得异常朦胧。
他的神情,也是懵懂而迷茫的,让常笑想起了初生的婴儿,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胆怯的期望。
常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李熙也看清了常笑,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神情依然是凄迷的,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脆弱,一把抓住她的手,却不敢太用力,生怕捏碎了什么,惊扰了什么,这份几近卑微的呵护,让她心里犹如扎了一根刺,好疼。
“笑笑,你好久没来了,我好想你!”他闭上眼睛,用脸颊贴着她的手,一种依偎的幸福的姿态,偏生透着无止境的悲伤之意,“我要娶南国的公主,你是不是在我生的气,否则,为何这几日我将王府的酒窖都快搬空了,你却迟迟不肯相见?我真想你,即使你生我的气。”
初听他的话语,常笑还有些疑惑,听得后半句,倒是瞬间恍然了!
敢情他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了,不过,他又做了几回这样的梦境,喝了多少的酒水?
他看起来比上次在江畔时更消瘦了,虽然被酒水熏红了脸颊,仍可以看出几分肌肤原色泛着冷玉般的清辉,褪去了原有健康的白皙,倒显出几分病态来。
憔悴,脆弱,颓丧,这是以往的李熙,未曾有过的,为了她,却消极到了极点。
常笑没有抽回手,顺势坐在他的身边,话语温婉,“我不气这个,我是气你不爱惜自己。”
李熙便笑,“那我好好爱护自己,你日日来看我可好?”
常笑第一次看他笑的这般傻气,眼眶却有些红了,“傻瓜,难道你这样就够了,只让我出现在你的梦中,而不要我朝夕与你相处?还有我们的孩子!”
常笑的手指轻柔地抚过爱人的眉眼,眼睛也是一寸寸地细扫着,仿若要将分离的这些日子,都给看回来。
李熙却惊呆了,握住她右手的手掌,微微颤抖,“笑笑,你——”
不想再吓他了,常笑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身体,脸颊枕在他的肩上,温柔地低语,“怎么,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李熙浑身一震,忽然扳过她的肩膀,眼神仍是不可置信的,“笑笑,真的是你,不是梦?”
常笑被他都笑了,心里却酸的很,又泛着疼,不禁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你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李熙竟真的细细地抚摸起来,脸上的神情还有些痴痴傻傻的,也许,这样的美梦拆穿得太多了,希望一次次落空,期盼一次次被粉碎,当幸福来临的时候,他竟然失去了辨别的能力。
“以前都是冷冰冰的,现在是热热的,以前你都很少说话,今天却说了许多,句句都说在了我的心坎上,你是我的笑笑,是真的么?”
听着千凰,常笑还是欣慰又心酸,听到最后一句,却有些气笑了,忍不住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有些嗔怪道:“疼不疼?”
“疼!”李熙傻傻地点头,脸上却没有半分吃疼的样子,只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眼睛都不眨,似怕眨一下,她就要消失了似地。
常笑见他脸都被捏红了,还是傻愣愣的,微微叹了口气,一边用手给他细细地揉着,一边说道:“疼就是真的了!”
李熙眨了一下眼睛,死寂的眼里忽然迸射出万丈光芒,一把抓住了常笑的手指,往自己滑腻的脸颊上摁,神色带着一种隐隐的疯狂,“笑笑,你再捏一下我,再捏一下我!”
常笑纠结地皱眉,还是在他脸上又捏了一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