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淩看着可怜兮兮的杨燕,看着满脸无奈的父亲,对这个人吃人的社会认识更深刻几分。他宠溺的揉着杨燕头道:“放心吧,咱们不去。哥回来了,饿不着你。”
杨九嗫嚅半天,还是开口道:“木头,这事咱得从长计议。前些天咱收了人家三两银子定钱,钱都还账了。”
杨淩不高兴道:“咱有钱,还他就是了。”
杨九愁上眉头道:“还他就得还十两呢,当时这么定的。”
“十两就十两,多大的事儿,咱不是还有九十两银子吗?燕儿,你放心,以后谁也甭想欺负你。”杨淩拉了杨燕坐在自己身边,瞪了顾小三一眼。
顾小三瞬间自我检讨:没啊,自己什么时候欺负过杨燕了?
杨九在桌旁摇摇晃晃,用手掌捧着低下的脸道:“咱收了银子,不去就亏理儿了。再说李家财雄势大,咱惹不起。”
财雄势大?一旁的顾小三笑了。一个乡下土财主和清风寨大寨主说财雄势大?当年清风寨黄三霸当家的时候,这些土财主都是案板上的肉。现在换杨哥当家了,不出去打劫了,是不是大家都忘了清风寨了?这事是不是该和杨哥提个醒啊?
杨淩对老爹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问道:“我记着咱们杨家也是大户,还怕什么李家?”
杨九道:“杨家也得看谁。你二爷那枝儿当然没人敢动,有你大爷在衙门里做事呢。别人家就不行了。咱们偏枝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杨淩搂了杨燕肩膀,脸色狰狞道:“谁敢打我妹子主意,甭说大腿,铁腿我也给他打折!”
顾小三低下头很郁闷,暗道这话你不是应该对你爹说吗?瞪着我说干嘛?
杨九觉得酒有些上头,嘟囔着“我晕,先歇一会儿。”一头扎在炕梢就呼呼打起齁声。
杨淩不困,他下炕走出了土屋。
七月末了,暑气已经渐消,夜已经有些凉。
杨淩抬头看三星西斜,下弦月已经升起,已经是下半夜了。就对顾小三道:“把桌子搬出来,咱俩再喝几杯酒,天也就亮了。”
顾小三力大,连桌子再碗筷一起端了出来。
杨燕抱着三个小凳子,快活把凳子摆在桌旁,招呼杨淩坐下,站在杨淩身边,身子歪在杨淩肩头道:“哥,我也不困。”杨淩给她做主,她一下就没心事了。
顾小三又搬了酒坛出来,道:“妹儿你也坐,以后谁敢欺侮你,告诉小三哥,天皇老子也打出他尿来!”
杨燕一指杨淩道:“小三哥,在家里就我哥欺侮我!”
晨鸡报晓,蒋兰出来的时候,就见院内一张饭桌,伏着顾小三,睡得正酣。
地上铺了两捆干草,杨淩仰躺着,杨燕枕着杨淩肚皮,也仰躺着,估计是说着话或者数着星星就睡着了。
蒋兰嘟囔着:“着凉怎么办?这些孩子,快醒醒。”挨个去推。
杨九也走了出来,高声喊着:“都起来,赶紧吃早饭,吃过饭打麦子去。”
“打麦子去?”杨淩一下精神了起来,他两世为人,也不知道麦子是怎么打的。
顾小三离家的时候也小,打麦子的场院灰尘扬起多高,还都是带麦芒的,孩子们自然不愿去,他也没机会干这活。今天听说可以打麦子,顾小三也激动起来,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几个人就着剩菜吃黄米饭。
黄米在晋省种植很普遍,因为这种作物耐旱。
后人常误会黄米为小米,其实是错的。黄米学名叫黍,小米学名叫稷。稷是黍的变种,也就是说黄米饭是长辈,更粗糙一些。常说的江山社稷里面的稷是小米,没轮到出现更早的黍。
这个时候正是收麦子的时候,体力消耗大,再穷的人家也得煮干饭,不然不耐饿,干活没力气。
杨九租种的是二爷家的两顷地,今年收成还不错,黄米还吃得起。早晨蒋兰又煮了几碗米的干饭,不然昨天剩的饭还真不够杨淩和顾小三这俩饭桶忙活。
吃过饭,杨九给杨淩和顾小三各找了一件带披肩的帽子戴上,这是打场标配,不然麦芒进了衣领,会难受死人。
这个帽子把光头都遮上了,杨淩扭来扭去,觉得挺好,就是少了一面镜子,不知道自己尊容。
顾小三戴上帽子忙着在杨燕面前摆造型,逗得杨燕咯咯笑。
割下的麦子晒干后,要先铺展在场院里,用马拉的石头磙子碾压脱粒。这样碾压会有很多麦穗残留一些麦粒,农村哪有糟蹋粮的。杨淩他们今天的活就是把这些麦穗一把一把的在石头上敲打脱粒,争取颗粒归仓。这个活不戴这样特制帽子可不行。
杨燕一直央求着杨淩带她去,杨淩教训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去?这都大人的活。”看杨燕撅起嘴,就把剩下的铜板都拿出来,缓了语气道:“你瞧你,多大的人了,嘴撅得能拴一头驴了。给,拿这些钱去买油盐酱醋,再买些时新菜,有鱼记得买一条大的,晚上哥回来做红烧鱼给你吃。”
杨燕听说晚上可以吃鱼,又高兴起来,接过钱又挠着笑脑袋有些担心道:“哥,这么多钱我花错了咋办?”
杨淩道:“就几十个大钱,错就错,没事。”
杨九叮嘱道:“燕儿,去李家村口那个店,掌柜的是你七姨夫,不能骗你。”
蒋兰也跟着三个男人一起出门了,农忙时候可没有什么女人不下地干活的规矩。
杨燕也蹦蹦跳跳出门了。
杨家庄小,没店铺。只有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