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篾神情感念,坐正身体,双手捧起酒杯重重的道:“愿为主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言罢,他仰头饮下杯中酒,范吉射亦干脆的举杯笑饮。
风雪呼啸,天色转暗,内室里变阴沉沉的。范吉射最不耐的就是屋里阴沉憋闷,手一挥,命人将四面门窗全部推开。风涌进来了,雪涌进来了,光也涌进来了,四周围敞敞亮亮。有炉鼎送暖,有热酒驱寒,又得了人才相佐,范吉射对着大雪畅饮,高声道了句:“痛快!”
数杯烈酒下肚,笵吉射醺醺然有些微醉,大袖一挥,召来伶人歌舞,正是兴头上的时候,下边人匆匆来禀,神色肃然:“大人,家主召见,请速速回城。”
笵吉射的笑容敛起:“父亲召我,可有急事?”来人凑到近前,附耳言语了几句。笵吉射的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匆匆的吩咐下面准备车马,他看了一眼侧立在一旁的范蔑,想了想道:“你且随我一道回城。”
马车很快备好停猓三御的快车,御车夫挥鞭促马,骏马撒开四蹄极力奔驰,沉沉的马蹄踏在落雪的石板路上,哒哒有声。路过梅园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前方有嬉笑声,似是有一群人在放肆的哄闹,这其中有两个声音十分耳熟,笵吉射不由的皱起了眉:“像是阿铭与阿筠的声音?”待马车行到近处,他果然看到了侄儿范铭与外甥女明筠的身影。
此时范铭正同明筠两个人在羊车上打雪,兴致正高,一大群的婢子仆佣们跑窜着陪他们玩乐。笵吉射看了他们几眼便收回了目光,马车也没有停留,径直离去,只是双眉依旧紧紧蹙着。大青山的别庄内有温泉池,他长姐每次回王都总要带着女儿在山上小住几天,前几日母女二人正好同他一道上的山,倒是阿铭这边竟不知是何时来的。
范吉射朝车外问道:“阿铭什么时候来的?”
下面人答话道:“回主公,君子铭是今晨上的山,扑着公孙明筠而来,还带了一车东西,听说是越国快马运来的稀罕物。”
范吉射冷淡淡的嗯了一声,但没有说话。范篾方才也朝外望了一眼,大宗嫡长孙范铭他自然是认得的,那少女虽从未见过,但从刚刚的话里也不难知道她的身份。他观范吉射的神色,在心里飞快的推敲了一番,道:“主公可是忧心长房与公子成毅走的过近?”
范吉射的食指在腿上轻敲了两下,笑了一笑,道:“蔑伯知我矣。”
范篾谦然道:“不敢言知,为主公尽心分忧罢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国君年老,众公子中,要属公子成毅性格最为温敦宽和,当年老大人也是因这点才将大女嫁与他,将来必是要辅他做国君的。老大人向来重嫡长,若是长房那边再拉拢到公子成毅,届时对我们很是不利啊。”
范吉射冷笑道:“岂止是不利。父亲一直以来都想扶植一个听任于他的国君,众公子中,唯公子成毅最合他思量。我与大哥相争多年,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我又岂会不知。”言罢他冷哼一声。对于公子成毅,他不是不想拉拢,只恨他嫡出子太小,年纪不相衬;他的嫡女倒是适合婚配了,又可惜他长姐儿子早夭,至今除了个女儿再无所出。
范篾问:“主公可想好了对策。范氏大小事皆瞒不过老大人的眼,属下揣测这事老大人应是知晓的,说不准是默许其成。”
范吉射道:“大哥占了嫡长二字,父亲一向偏袒,若父亲有意,此事就难办了。”范篾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主公,属下倒有一愚见。”范吉射眉头微皱,道:“蔑伯且说。”
车轮滚滚,马蹄奔踏,践乱了一地凝白的新雪。马车内,范吉射听完范篾的话眉头渐渐松开,笑了一笑,道:“若此计能成,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