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死阴阳两界,你像是站在分界线上的看客一样望着两边。这些是你创作的灵感吗?”
阿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随后点点头。
“你不会产生共情吗?面对生者对你的感情,以及亡者对你的不舍。”苏萌的问题除了阿志没人听得懂,学生们沉默着看两人的交流,满头雾水。
“会,但是我不想。”
宋清持在大二的时候参演了很多话剧,阿志也带着他去各个应酬露脸。逐渐他获得了很多试戏的机会,能力在得到锻炼的同时,眼界也在拓宽,看到光明的瞬间,他也看到了这个圈子的黑暗。阿志将他保护的很好,有时饭局上会有很多年长的男人或者女人,不时的要碰一碰宋清持,说两句撩拨一下他。阿志会笑着把对方的手挡掉,送宋清持回学校。
宋清持有一次在阿志的车里看到了他的药,才知道阿志又进入药物干预的阶段了。
“你不是已经停药了么……”
“这由不得我,它要复发我也没办法。”
阿志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
“你压力太大了吧?工作什么的推一推可以吗?换个心情出去走走吧。”
“没事,别担心。”阿志看着坐在副驾座急的小脸发红的宋清持忍不住笑了,果然,有宋清持在自己的心情和情绪的确会好很多,就算两人什么都不说,靠在一起休息都会觉得轻松舒适。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拖累宋清持,生命的感觉逐渐变得微弱,有时他半夜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游走在海上,像是灵魂一样无知无觉,只听得到远处的鲸歌。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宋清持忽然凑过来靠在了他身边。
“怎么了?”
“我刚才有一瞬间觉得你好像离我很远,我就凑过来了。”
宋清持软蓬蓬的头发贴过来,蹭着他的下颌,阿志轻轻说了一句,
“小宋你啊,快谈个女朋友吧。”
宋清持一听,气的坐直身子盯着阿志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居然还劝我谈女朋友?”
“我知道,只要对方不是我,谁都可以。去谈一个吧。”阿志又说了一遍,宋清持这才听出来对方没有开玩笑。
“这些药的副作用让我觉得加重了病情,真是难办啊。小宋,你换个人喜欢会比较好。我没办法给你回应。”
宋清持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和心里的委屈,他一直以为阿志会喜欢他,阿志会为了他坚持下来。可他从来没想过,病理性的抑郁症已经彻底改变了阿志,它折磨阿志的意念,吞噬阿志的生命,消耗阿志的灵魂,逐渐将阿志变成一副空壳。
断了线的泪顺着脸颊滑落,阿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为他擦去了泪水。
“这么喜欢我吗?”阿志微笑着问他。
“嗯…”
“傻孩子啊。”
宋清持第一次去阿志家时还有些慌张,迎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布面油画,画着乌斯怀亚的南海岸。抚摸时能感受到已经风干的颜料的磨砂手感,宋清持站在那副巨大的画前感觉自己要被吸进画里。
“这是你画的吗?”宋清持问道,阿志摇摇头,
“不是,是一个搞艺术的朋友送我的,作为礼物。”
阿志走到卧室里,宋清持也跟了过去,阿志的卧室也很空荡,落地的窗前遮挡着灰色的布帘,光从缝隙间照在铺着轻薄羽绒被的床上,腾起一层细细的绒毛。床边有一个木质的三层方斗,上面摆着堆放整齐的药盒。高大的木质衣柜贴着墙壁,里面的衣服也多是黑宋蓝三色的渐染,清爽却又透着冷冽。
宋清持只来得及在这房间里匆匆一瞥,阿志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带他奔去了机场。他心里开心却也担忧,一起出来旅行的阿志看起来状态不错,食欲也良好。可无意间发现阿志的药盒里满满的各色药片时,宋清持心里又有些郁闷。
一起去玩的还有阿志的其他朋友,七八个人自驾去西宁,再一路向西南腹地深入,最终目的地是南迦巴瓦峰。随行的伙伴中有一位正是阿志的心理医生。阿志一路上兴致很高,和大家说说笑笑,宋清持看着他,听着他说话,听他讲在各处的趣事。中途休息时,其他人下车放风,宋清持则陪着他在车里休息。
“你不下去吹吹风吗?”阿志喝了一口水问道。
“嗯,车里也可以吹到。”
“下去看看吧,这条公路周围很美的。”
“那我们一起吧?他们在拍照呢。”
宋清持说着把人拽下了车,众人合照时,宋清持很自然的贴在阿志身边亲密的挨着他。阿志笑了笑,抬手搂紧了宋清持的肩膀。
南迦巴瓦峰下面的村庄海拔有些高,宋清持有些轻微的高反,头晕眼花只好靠着阿志的肩。旁边不时有人探问,“小宋怎么样?还在难受吗?”
“他有些高反,吃点药会舒服一些。”阿志接过药片和水,小心的扶着宋清持的后脑将药片送进他的嘴。药片有点苦,宋清持脑子昏沉,下意识的抵着上颚不愿意吞服。
“乖,小宋,把药吃了才不会难受。张嘴…”
阿志耐心的劝着,宋清持才看清楚是他,乖乖的张开嘴把药片就着水咽下。南迦巴瓦峰是喜马拉雅山脉中的一座高山,秀美俊挺,被称为雪域女神。他们赶到观测点的时候才发现慕名而来的游人已经挤满了场地,幸好他们自己带了野营的帐篷之类的东西,无需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