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回到家时,阿七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嘴里还吐着泡泡。
显然已经是累了。
杜远拿来毯子给他盖上。
坐在沙发边上,他环视这住过多年的老房子,心想着要过年了,这屋子总得清扫一下了。他打来了一桶水,开始抹窗户,洗凳子,扫墙壁……每个墙角,每块地板砖,甚至于每个桌子的棱角,他都一一耐心地清理了。
要不是天花板太高,他真想爬上去擦了。
唯独一间房,他没有动。
那是他父亲的房间。
站在客厅,看那房间,感觉父亲的音容笑貌还在,他实在不想挪动那房间的一桌一凳。但他心里明白,时间和灰尘会把这一切都埋了的。
他最终还是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拿着李大姐还的钥匙,他打开了衣柜。
一眼就看到那个装着牡丹瓶的盒子。
他以前见到父亲拿过这盒子,也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小心地抱了出来。
锁还是那把锁,依然光亮,也不知道父亲摸多少次了。
杜远没有打开锁,他抱着盒子,埋头贴着,低低声地哭了起来。
老人遗物,每一寸都是泪。
缓了好一会,他才放好盒子,整理父亲的衣物,含着泪,把房间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了。
……
大年三十到了。
街上热闹了许多,人声鼎沸,黑压压一片,像过河的鲫鱼。
杜远带着阿七,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小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在父亲背后,拉着父亲的手,到处去买年货。
那时候,路两旁摆了很多好吃的,小贩们为了吸引顾客,总会让过路人免费尝。父亲就随手抓一把放到他手里,等到小贩脸呈割肉般的痛苦后,再爽快地称上一两斤。
小贩们由怒转喜,笑夸小朋友可爱。
杜远已经记不清父亲曾说什么了,但那酸酸甜甜的话梅味却至今不忘。
那是段有味道的记忆。
看了看身边的阿七,他不由自主地学起了当初父亲的动作,抓起黑芝麻糖就往阿七手里塞。
阿七笑呵呵接过,一口咬住吞了下去。
杜远笑着让小贩称了两斤。
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个mài_chūn联的摊位。
红红字帖,一条压一条,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个老人,带着老花眼镜,手拿黄杆毛笔,正忘我地写着春联。字圆润,笔画勾尾处,力度倾泻,显得浑厚、壮阔。显然已练多年。
杜远本就喜欢书法,站在摊位旁边,迟迟不肯走开。
“这字写得好啊!”
看了许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句。
老人停下笔,小心地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看了一眼杜远,说道:“过奖,过奖。好久没写了,趁着快过年,过来露两手,让你见笑了。”
杜远拉着阿七,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指着墨汁未干的字说道:“你写的的确好。别看笔画少,要写好很花功夫的。看你写的,我都手痒了。”
老人“额”了一声,继续说道:“这年头,大家都奔着赚钱去了。很少有人愿意在这上面花功夫了,难得你这么年轻就喜欢书法,来,这笔给你。你来写一副我瞧瞧。”
“这不好吧?写坏了,浪费了。你还要卖钱的。”杜远说道。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我年纪大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也不差这两钱,你不要有顾虑,来,写就是了。”
杜远推脱不过,只得接过笔来。
“阿七,别乱走。”杜远放下芝麻糖到桌子上,把阿七往里面拉了拉。
阿七舔着手指,安安静静地站着。
杜远这才提笔,对着老人给过来的两张空白红贴,认真地写了起来。
笔墨落纸,他心里就只有手中的那只笔。
一竖一划,尽力写下。
直到最后一个字完成,他才深深地歇了一口气。
老人拿起字帖,看了很久,嘴里不断地喊着“好,好,好”!
“你这字,看着很有功力。跟谁学的?”
老人问道。
“我爸!”杜远自豪地说道。
“不错,不错,这贴我收下了。要是你不介意,你随便挑副春联,就当我换你的。”老人拿着字帖,爱不释手,不断地点着头:“后生可畏啊。”
杜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刚想谦虚说两句,转头却发现阿七不见了。
“我弟弟呢?”杜远焦急地问道。
老人木然,他刚也是全神贯注,哪里还注意到阿七。
“阿七!阿七!”杜远拨开走动的人群,快步地往前走去。
走了没两分钟,却见阿七坐在地上哭,旁边停着一辆三轮车,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橘子。
一群人在手忙脚乱地捡着。
杜远赶紧跑过去,拉起了阿七,顺手拍干净了阿七的衣服。
估计是阿七撞了车,把别人车上的橘子撞落下来了。
杜远也跟着弯腰捡了起来。
人多就是好,一会就把橘子都装回了袋子,放上了车。
一个三十岁的男的,对着帮忙的人微微弯腰点头,说道:“谢谢大家,我谢谢大家了。”
杜远心想那人应该就是橘子的主人了,长得这么壮,等会肯定会找阿七麻烦的。
他主动地走了过去,说道:“不好意思,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那卖橘子的车主笑脸瞬间没了,脸色沉了下去,指着阿七说道:“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他,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