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河套暂且不提,这辽东苦寒倒是经常听闻,若是万一有个白灾风雪,那就是半年不得动弹。敢问小公爷,如何能再迁百姓,如何能开拓耕种,又如何能够支撑军需呢?若要开发此处,非是以百姓之性命为代价,又要填多少性命才足够?”
那明艳女子也不含糊,当即问起方才徐钦所言中的一个关键问题。
“殿下其实多虑了,想那高句丽、契丹、女真之金国,都是起于那白山黑水之间,强盛之时带甲十万总是有的吧?那为何我朝不能以那千里沃野蓄十万铁骑?更何况我朝耕种之法远胜此等蛮夷万倍,还有这万里中原引以为后援,当前辽东诸卫也都赖于海运粮械,若是尽心经营,岂非如虎添翼?何虑之有?”
“呵呵,照你这般说,当今圣上南迁百姓,岂非是愚蠢之举?!”
“殿下,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这天下局势,势随时移,当初残元北退,却也依然有控弦百万,虽不及我中原健儿,却也时常呼啸寇边。圣上为免百姓遭受荼毒,南迁百姓倒也不失于应急之策。可如今蒙元一败再败,若是鞑虏寇边,倒是正合了我朝守株待兔、斩草除根之意,我朝子民一条命,定要其十倍奉还!何愁百姓无生计?国策为势而变,又有何不可?”
面对高级脸公主殿下的连番追问,徐大少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哼,这就是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小公爷倒是好狠的心!”
“呵呵,殿下或许久居深宫,不知真正的黎民百姓是如何过活的吧?麸皮吃过么?”徐钦心里冷哼一声,心知她也不过是一个没真正见过穷苦人家的千金小姐罢了。
“本王倒是见过麦麸,不过只是摸上去就硌手得厉害,那东西不是喂马的么?”朱棣倒是适时插嘴道。
“王爷,也就是这太平年景,天下百姓劳碌一年,这糙米糙面的,能填饱肚子便是皇天庇佑了。若是遇到个水旱蝗灾,别说是麦麸,就是草根树皮,甚至易子而食,也绝非空谈!只需要有一条活路,哪管他寒冷不寒冷,又有没有危险呢?”
“胡,胡说八道,如今天下康泰,怎会,怎会有如此惨剧?”
“呵呵,仅是近年来河南、归德两府,时不时黄河决口的小灾,也弄得饿殍遍野,就算是还有官府尽力赈灾,饥饿而死的百姓也绝非罕见。天下之大,其他各处小灾也是历年不绝,若是有朝廷扶持,有兵丁护卫,自愿而去的百姓也绝不在少数。这也算是一种利国利民的以工代赈之法,既能给受灾百姓一条活路,又能保国家长治久安,岂非两全?久居庙堂,坐而论道固然是好,可纸上谈兵却是万万行不通的。”
“你!”那明艳女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被徐钦这样连声相呛,自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而在稍远处的徐妙锦,见此女比方才自己还要失态,明亮的眼神之中却是异彩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好了好了,钦儿所说,倒也是一条可行之策,只不过此事还得细细思量,徐徐图之才是。”朱棣作为此处的大家长,自然不能眼看着局势失控。
“姑父说得是,其实小子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的施行,还是得陛下和诸位经验丰富的藩王、大臣们决断。”
有朱棣出来当和事佬,徐钦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辩得有些上头了,于是马上就借坡下驴,只留得那个出来和他抬杠的公主气结不已。
在座的其他人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梅殷、王宁等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题又渐渐转移到了尚未平息的谋逆大案上面。
目前来看,皇室宗亲真正牵连进去的总是少数。一来是当年潭王朱梓事件之后,朱元璋一怒弄死了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现在锦衣卫哪怕是办这种大案,也是有分寸的,绝不敢随便攀附皇亲,尤其是亲王、公主的头上;二来是逆臣录和余党不再治罪这两条诏令下来,这股妖风邪浪确实已经开始有平息的迹象。
不过此事震动小半个朝堂,在座的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不错的友人、亲戚被卷入其中,丢了性命,于是也都恨极了主导此事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
朱棣常年镇守北疆藩国,对于事件的各中内情自然不甚清楚,于是其他几位亲王就纷纷向他讲解一些细节,梅殷和王宁虽有点余悸,但也知道在场的不太可能去告发他们,而且也希望燕王这个最得宠的皇子亲王,能稍微劝一劝朱元璋,尽快平息事态,因此也时不时补充一些,并隐晦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对于这件事,徐钦就完全是旁听了,倒不是怕被卷进去,而是他根本比朱棣还要懵,哪知道谁谁谁,那个侯爷是什么时候被谁供出来,什么时候抓进去的?
然而或许是刚刚的高谈阔论给朱棣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等他们讨论到是不是该去向朱元璋求情的时候,他扭头就问徐钦。
“钦哥儿,你以为该当如何?”
“额…小子倒是觉得,求情并不可取。”虽然这问题来得有些突然,而且这个话题其实是有点儿敏感的,但徐钦已经打定主意要投靠燕王,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惹老朱不快?
凡是要透过表象看本质,很多问题便不难找到解决方法。
这件事的对错现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受铲除蓝玉顺带而起的这场大明朝堂的整风运动,根本上是对帝国统治阶级队伍的肃清和反正。以老朱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