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其他人随侍者离开,但花迎没有回屋。
她独自拎着一壶酒,坐在院里的凉亭中,吹着夜风。
眉宇间是少有的黯然。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花迎没有回头,又倒了一杯酒,没喝。
有月光照进来,澄澈的酒液中倒映出一个小小的月影,随着酒液微漾起伏不定。
“阿雅,你说我是不是虚伪又自私,好像不接受这些,他所做的一切就不存在。”
蓦地,花迎出声,声音里有小小的哽咽。
也只有醉后,花迎才会将这些话诉诸于口。
秦雅坐到她对面,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入口辛辣,完全不是刚才的果酒可比。
秦雅第一次接触,一下子成了个大红脸。
花迎笑了,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这可不适合你。”
秦雅又抢过来:“那就适合你吗?”
花迎一怔。
其实她也不喜欢。
太辣了,又呛鼻。
但是这样的话,她可以将所有不正常的行为归结到酒后无状。
然后第二天,在宿醉的头痛中将所有情绪再次尘封,继续做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花迎突然就泪流满面。
“阿雅,你说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希望?为什么他还不放弃?为什么啊?”
语不成调,泣不成声。
她真的很努力了,努力地修炼,努力地若无其事,努力地……活着。
秦雅心一痛。
除了无法突破的瓶颈,花迎最大的心结便是为她付出良多的花父。
花迎一次醉酒后跟她说过,花父原本是有机会突破到王阶的。
但是因为带她来到了这里,又耗费心血创办迎风商会为她寻药,耽误了修炼,以致突破遥遥无期。
花迎絮絮叨叨跟秦雅说了许多,都是父女俩的日常。
她心里是极为愧疚的。
后来自暴自弃不再修武,未尝没有希望花父放弃她,回归修炼正途的意思。
但若是花父会放弃,也不会因为院君一个含义不明的卦象舍了花家的大好前程,带着她千里迢迢来到唐丰城了。
当初,郝院老以自己的功勋点请来院君,她未能看出花迎无法引灵的原因,便亲自动手卜了一卦。
但卜卦过程中,以院君的实力也感受到莫名强大的阻力,最终只得到了一个含糊的提示神北行。
没人知道什么意思。
花父却抱着那一丝渺茫的的希望,带着花迎来到了北域之北,落户唐丰城。
后又创建迎风商会,扩张势力,在这北地三城大肆搜罗异宝。
据说北地曾是一位武帝晚年所居之地。他死后,遗物也散落在这里。
花父便是寄希望于此。
但来到这里后,他的实力再也没有提升。
很多次,花迎都想了断自己,不想再拖累父亲。
终究还是,舍不得。
但她不想看见父亲日渐霜白的鬓发,也不想顶着暗自抵触的所谓迎风商会大小姐的名头,所以她选择跟秦雅去了学院。
学院的日子很平静。
每天跟秦雅对练,每晚尝试引灵,只是她其实不在乎了。
秦君的出现,则是个意外。
她一开始并没什么所谓,不过是换个教习而已。
哪怕得知这新来的教习是秦雅的姐姐,她也不过是为好友高兴。
但随着时间推移,丁班学子实力都有或多或少的提高,心里那一丝小火苗开始悄悄燃起。
进入决明山后,每天不间断的战斗,终于彻底点燃了她的战斗因子。
她似乎如她展现的那般强大,可以轻易制服其他学子不能对抗的野兽。
但是出了决明山,一路前往曲川城,热血冷却,她才看清了事实。
不论其他少年现在实力如何,他们还有进步的空间。
在决明山待了半个多月,每个人的实力都有长足进步。
只有她,依旧原地踏步。
那层瓶颈像是无法撼动的巨石,宣告着她的可笑。
到现在,身处这个宽敞又气派的庭院,想起这一切原由,花迎终于崩溃了。
秦雅看着好友伏案痛哭,心里一阵干涩。
她尚为婴儿时便被秦家收养,但养父母经常外出,在她四岁时又双双身故,父慈母爱的记忆并没有多少。
而秦家老爷子虽然对她多有照顾,但他毕竟是家主,威严颇重。
可以说秦君的陪伴是她情感记忆的初始。
想到秦君,秦雅心里一动。
她这个姐姐自小就神秘,那时不觉,现在想来种种所为都不寻常。
如果是她,有没有办法治好花迎呢?
花迎哭了一阵,宣泄之后情绪平复了很多。
这时候就觉得有些丢脸了。
她捂着脸让秦雅先离开,自己待一会儿就回去。
秦雅心中惦记着事,见她确实恢复了许多,也放下心来,起身离开。
顺手带走了桌上的酒壶。
花迎趴在石桌上,脸贴着桌面,感受着一丝凉意。
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雅,我真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花迎没有起身,但身体稍往后移,从臂缝间向后看去。
入目的是一双白底银纹的靴子。
不是秦雅。
“怎么,小花猫哭得没脸见人了吗?”
秦君抱着小崽子,调侃地笑。
花迎一惊,刷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擦着脸。
但眼睛刚刚哭过,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