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农户正在与邻家闲聊。
“是大牛牵的头?”农户是个大嗓门。
“不是被逼急了,哪个放着好日子不过,要去跟官差们造反啊!”邻家长叹。
农户又问“如今江上、岸上都停工了吗?”
“大部分都停了,就算没有停的明天也等着看热闹呢!有些家里困难的恨不得跟官差打一场,就去他的牢里待几天才好。”邻家略停了停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住在您家的是县里来的?”
农户讪笑了一下,“是哩。明天还要去你家借几个鸡蛋,贵人们要吃。”
邻家摇摇头“这镇里不太平还瞎晃晃,富贵人家不知柴米茶……”
农户一听,把他往外一推“瞎吵吵什么呢?快家去吧!”
门帘不隔音,里面的贵人们有心也已经听到了,但是没有作声就是没有怪罪吧。农户正想着,沈管家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农户招手。
诶哟,怕什么来什么!
沈管家笑着说“今日有劳了,我家老爷暂住的费用。”说着递来一锭银子。
农户转而为笑,“老爷客气,客气。”
青龙江畔,往日繁忙劳作的景象不再,代替的是众多赤膊黝黑的男子,扛着锄头、铁铲在监工营外对峙。
“我们要见薛大人!”
“我们要见薛大人!”
营内卢监使后悔自己接了这青龙江的差事,烂摊子一把。这边罢工闹起来了,薛县丞到现在也没来,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出现。这些庄稼汉子虽然老实巴交,但是蛮起来也是不饶人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
他躲在营内头也不敢往外看。谁知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薛大人来啦!薛大人来啦!”
他立刻腾地站立起来,阿弥陀佛,大人真的来了?
营外,薛县丞刚从轿子里下来,脸上并没有预想的为难、愤怒、无奈。卢监使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薛县丞,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立刻躬身上前行礼,“大人,您来了!”
“卢监使,你辛苦了。”薛县丞虚扶了一下。
卢监使受宠若惊,这差事还没办好,农户们都闹成这样了,也没怪自己,真是一个明事理、大度的好官。
旁边的百姓忍不了他们你来我往地问好,已经恨不得冲破衙差的阻拦,冲到两人面前。
“这疏通江泥的工程还需要多少天完工?”薛县丞依然不慌不忙地问。
“完工?”卢监使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工人们罢工了,没人继续做事,所以这工期根本没法预测。”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小的声音了。
旁边吵杂声依旧,薛县丞仿佛才看见这些人,感慨地朝百姓们喊道“大伙这阵子辛苦了!”
众人也被薛县丞喊晕了,都愣在那。有个清醒的打破这沉寂“不要装模作样了,我们只是想要应有的报酬!”
“对,对!”众人也都跟着喊起来。
薛县丞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本官知道你们一直疏通江道,很辛苦,但是大家再坚持一下,江道疏通以后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到时候以江水灌田,以堤坝挡住洪流,这样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又来骗我们!”
“骗子!”
“骗子!”众人听了更怒。
薛县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怎么是骗你们?本官说的都是真话!”
“去岁里的工钱还没有结,又用这些大话来诓我们!”一个领头的汉子说道。
去岁里的工钱还没有结?薛县丞意识到这些民愤的根源与自己预想的有些偏差,不是自己的工期太长?
他越想越不对劲,立刻回到营内喊道“来人,去把陈师爷给本官叫来!”
不过片刻功夫,陈师爷带着几本册子进来了。
“大人,可是要看工钱账本?”
薛县丞本来预备好了一通要责骂、质问的话一下子又憋了回去“匀常啊,为什么明明已经发下去的工钱还没有到工人手里?”
陈师爷不急不忙地说道“大人,去年收上来的税银除去县里的其他开支,本来余下的几万两应该能支付工程开支、工钱,但是后来您办春秋两场诗会,还有府衙内院重新修葺,工程材料,新购置了两艘大船,余下的已经捉襟见肘,因此匀常斗胆暂时未付工钱,只等这一季税银上来再付。”
一说诗会,薛县丞依稀记得,他还邀请了其他州县的饱学鸿儒,书院学者,在西山脚下的春宴对酒当歌,谈笑古今,至夜不舍;东林里的秋赋宴他还做了三章《清平调》,被人称道,压倒翰林许多学士;还有夫人体弱不遍经常外出,恐其在内院烦闷提议修建了一个小花园和作画的书房。
“哪知花费如此之多,那你也该提醒我。”薛县丞也深知现在的办法只有等新的税银上来。
“是匀常不好,擅自做主。”陈师爷自己先认了错。
薛县丞摇摇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还有多少剩银,先安排发放下去,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
“大人仁慈,匀常这就去办。”
外面,账房先生急的来回踱步,只等陈师爷出来立刻迎上前去。
“师爷,老爷不会发现吧?”
陈师爷把账本子扔过去,“万事有我,老爷只是一时兴起,他有兴趣为百姓修江修圩,我们本就辛苦之人,从中捞点好处也是应该的。这里都荒了几十年,哪里就会有人来查,我们今天挖挖这里,明天挖挖那里,只推说江道工期长,谁人还跳到江里去看我们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