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着白玉雕栏,衬着满池艳sè_qíng花,罩在外身的月白轻纱,像地狱深渊腾起的烟雾,一点一滴勾勒出他的身姿,内里褚红官袍,领口描绣繁复精致的纹路,腰际一方玄黑袍带,嵌有诡异的幽冥绿石,像鬼神的眼睛,令人不敢四目相接。
手腕上的那串紫檀佛珠,就这么松跨的缠着,一如他的态度。
姜檀心曾试图描绘他的姿容,但发现却是文不能表,字不能述,自古形容美男莫不过才比子建,貌如潘安,神祗之姿芸芸。而形容女子,更是数之不竭,什么花貌鸟声,月神柳姿,玉骨冰肌……
可这些词沾染了太多世俗的挑拣,经过浩繁历史的浸染,不再令人有惊艳的颂叹。
人道,唯有九重仙姿身骨才为美之极,可有人见过地域深渊里那种沉淀罪恶的美?
不可否认,戚无邪便属于后者。
那大鹰是一只海东青,万鹰之神,它纯白色的玉爪,更证明它是万里挑一的上品。此刻,这只雪山大鹰正趾高气扬,威风抖擞的停在戚无邪的肩头,血淋淋的眼珠还叼在它的嘴中。
便是这样子的三只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姜檀心,她只觉有芒刺在背,恶心至极。
面前之人,冷艳的丹凤眼狭长飞起,斜着长眉入鬓,美至极致,他指似幽兰,略带懒散的抬起修长的手指,一挑鹰吻上的残血,鼻下轻嗅……
嘴角勾起一抹笑,在浅色薄唇上,他轻柔细致的沿着唇形描绘,把指尖上的血当成细腻鲜艳唇脂……妖态横生,眼色迷离,一点朱砂红,点活了因小睡而变得散懒泛白唇色,极致的美一绽炫目,坠落地狱,刹那足矣。
姜檀心看得有些痴,她也是爱美之人,即使一直以来都将他视为妖魔邪路,变态之人,但她从不否认戚无邪的冠绝姿容,不似倾城女子的美,却偏生胜出一筹。
“还饿么?剩着三只呢”
“主上……”
“哦?还有客人在,阿海,到后面玩去,你看你吓到人了”
被唤‘阿海’的海东青极通人性,它轻啄了一下戚无邪的手指,扑腾几声,掠翅在上空盘旋两圈,飞到亭台的后头去了。
四目相接,目色胶着,姜檀心的视线和戚无邪兜兜转转,还是对了上,她手脚冰凉的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不被承认的胆怯令她手心发冷,若不是强挺着背脊,在那样的眼神下,她一定会选择落荒而逃。
退不能守,那边生出勇气果敢的攻击,为自己挣出一个有利的局面,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做了。
不过心一狠,她迎着戚无邪似笑非笑的瞳眸,大迈了一步,仰头竖脑,用清冷的目光回敬。
彼此距离很近,交换的气息像香炉里燃起的透明撩雾,跳跃在彼此微凉的肌肤上。
笑眸里染开一丝探究的好奇,戚无邪指尖一挑,抬起了姜檀心的下颚,就那么轻轻一点,没什么力道,却令她无法拒绝。
“马雀榕,本座美么?”
血腥之气弥漫开来,姜檀心分不清,到底是他指尖残留的血渍,还是他薄唇上沾染的‘唇脂’……
“男子耻以美自居,督公风华无双,不美”
“嘘……”
他附身更近了些,气息流转,尽数喷在了姜檀心的唇上,他语调靡靡上扬,带有一丝沙哑的迷情。:“你在说谎”
姜檀心恨不能拔出刀,切去浑身泛着鸡皮疙瘩的皮肤,她猛地倒退了一步,只觉嘴唇发烫,后脊发凉,一冷一热的折磨令她头皮发麻,从未有过这样身不由己,想抗拒却忍不住向往的感觉。
妖术,妖蛊!
姜檀心无法解释自己,就诌出这样的理由,来叫自己勉强心安!
她深呼一口气,面色更寒下三分,冷言道:“我不是马雀榕,督公何苦和我浪费时间?真正的马雀榕在哪里,又被您的下属糟蹋成什么样了,这大概才是您应该上心的事”
“哦,为何要上心?”
戚无邪不着痕迹的直起身子,轻轻掸了掸襟口上莫须有的灰尘。
“马雀榕的身份督公和我一样清楚,准太子妃婚前受辱,在东厂的炼狱,是东厂的暗卫,督公即便是一手遮天,权倾朝野,但事关东宫,您是否也得卖几分面子?错已铸成,总该想法子补救才是”
戚无邪轻笑一声,脱下手腕上的紫檀佛珠,在手心里颗颗拨动,而后漫不尽心道:“比如?”
“将第二个‘马雀榕’送去九王府!”
眸色熠熠,言之凿凿,扫过戚无邪愈来愈高的唇角,姜檀心心中释出了一口气,她从袖袍里掏出半块玉牌,明黄的丝绦垂下,阳刻于上的“宫”字虽只有半边,但仍可清晰辨认。
这是夷则进屋掳劫时‘无意’间掉落在地的证物,可玉牌碎成了两块。有人想嫁祸东宫,这是不争的事实,未免打草惊蛇,又恐丞相府的人误会,佯装昏厥的姜檀心将一半离着自己稍近的玉牌收入袖内,而另一块碎落较远,所以难以够到,她便只好作罢。
“无论是宫廷专用的龙息香,还是这半块从夷则身上掉落的东宫玉牌,我藏的只是一个宫字,虽然只有半块,但普天下敢在玉牌上刻”东“的内廷宅院,谁都知道只有太子宫。这样马雀榕身处何处,就显而易见,即便此事牵连东厂,督公您也不过‘奉命行事’忠心忠主罢了。”
姜檀心紧盯面前人弱水深潭的眼睛,抛下了最后一句结论:
“督公要拘马雀榕,无非只为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