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骞鼻下轻哼一声,斜着眼扫了一眼马渊献,遂即便从喉头溢出止不住的笑意。从细碎的压抑到畅快淋漓的朗笑,笑声贯彻天地,悠悠散开在这无垠广阔的草原之上。
“为何帮我?”止了笑,拓跋骞眸色霍霍,亮如星辰。
“只为一件事,善待舍妹,她一心只有你”
马渊献说得很慢,他望见拓跋骞的眼里,想寻到一分他对于另一个女人的留恋,可惜没有。
“……好,本太子答应你,明日便求母后放马雀榕出来,她还是我的太子妃,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样少不了她”
金口玉言,不过一个太子妃的虚名,她要便给她。
马渊献面色淡若,他单膝点地,垂首恳谢道:“如此,多谢太子殿下”
月高风冷,已近夜半,姜檀心环着手臂,一步一拐得往前挪着,除了手腕折了,她这只脚也崴了。
倒霉至斯,叫她不免生着闷气,心中疑怪:好赖自己是砸在他身上的哪一个,为何他毫毛未损,气度如旧,自己却如此狼狈不堪,手脚皆损呢?
马儿跑了脱,茫茫猎场,除了靠自己走回营地,并无二法,越想越窝火,姜檀心恨恨止步,回头杏眸一瞪,怒色满盈:
“督公殿下,您要还是这么拖拖拉拉的欣赏风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回行帐?夜晚森寒,冻死算了”
“是了,是本座尽使一些无赖手段,什么踹马、咬手、同归於尽的,现在没马不说,还弄不清回去的方向,本座活该”
该死的声音从后头悠悠传来,挟带着一丝疾风,将所有的挪揄讥讽吹进她的耳廓之中。
握了握早已被指甲掐得红肿的手,姜檀心未免泄气,饶是她这样百折不饶、坚韧不屈的意念头,也经不起戚无邪他那厚如城墙的脸皮和尖锐矛伐的嘴皮子。
方才惊走了坐骑滚下草坡,待回神,那畜牲早就跑没了踪迹,茫茫阔原,除了大致的方向,行帐所在的具体位置根本无法辨别,夜凉如水,浑身挨着冻,手脚忍着痛,一瘸一拐的往回挪步,她走得异常辛苦。
“冷么?”
“不冷!”
“本座说一件事,你就不会再冷了”
“有话快说!”
“鱼上钩了,京城加急五百里密报,东厂的封泥,是关于马嵩……”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戚无邪望进她认真的眼眸里,体会她一丝一缕的情绪变化,他享受这样的掌控和操纵,她的期盼又渴望的眼神,比任何奏报都更能勾得起他的兴趣。
“怎么不说了?马嵩怎么了,说呀”姜檀心憋得很急。
“本座不是很欣赏你这个态度……”戚无邪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指节修长,肤色如玉。
狐狸也有被逼急的一天,寒风冻骨,胃肚空空,困乏交织,这样狼狈至极的境地这个死太监还敢惹她!
喘了几口粗气,她冷笑三声,拼命压制这心中暴躁的情绪,用手在胸前闪着风,似是熄灭那窜起的怒火,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热了?本座早说,你不会再冷了,看来效果还不错,你倒配合……”
忍无可忍了*檀心脑子一热,霍然栖身上前,她高高举起拳头,朝着戚无邪的俊脸砸去……
魅惑的瞳孔笑意泠然,眸的深渊泛起不是往日的深不可测,而是由衷的笑意。那样的笑太过宠溺,太过耀眼,它一瞬间融化了一座鲜血雕冰,只剩一泓浅浅无痕的春水,撩动所有人的心扉,谁说地狱之美慑人心魄,那是你们未曾见过这样的戚无邪。
绣拳气势凌厉,却在他的脸颊边戛然而止,姜檀心别开眼,否认心底的那抹惊艳,她恨恨的闭上眼睛,暗骂一声:废物
扭身便走,脚步踏得咣咣之响,不想崴着疼意入骨,险些栽倒。
身后及时伸来一只手臂,扶住了她的腰肢,若有若无的将手移到她的骨折的手腕之上:“留着力气明天再打,忍住”
话毕,骨头接位处传来一声“喀嚓”声,姜檀心冷汗冒头,闷声一哼,险些疼得咬了舌。
“吁”
一声马哨响起,遂即便传来一声鹰鸣相和。
阿海振翅滑翔,从不远处掠翅飞来,它的身后跟着一匹棕色大宛马,疾风如电般朝他们飞奔而来。
还来不及表达接骨之情,姜檀心便又开始恨得牙痒痒,她阴测测道:“早干嘛去了,白吹了一夜冷风,走了一夜泥巴路”
戚无邪对她郁闷之色视若无睹,只是潇洒上马,好整以暇,向下睇了一眼,他勾唇魅惑一笑:
“早说了本座在瞧风景,何时骗过你?”
仰望马背的姜檀心实在欲哭无泪,欲笑无声,她想,这大概是一种非投降不可的心境。
是了,这次是她服了他。
听闻姜檀心受伤了,拓跋烈当即给了她最高礼遇的照顾,把她从戚无邪那硬挪了出来不说,还直接安在了中军天子帐中,就搁放在眼皮子底下,形影不离,茶水相递。
手腕接好了,虽不如从前灵活,但自理生活总是无碍的,可拓跋烈显然将她当成了沉疴病人,这个不许,那个不让,说句粗俗的话:就是拉屎撒尿都让人守着,极厩护。
时过晌午,她终于盼到了拓跋烈的离开——他要带着鲜卑贵族,文武臣工准备前往林场狩猎去
一时间整个驻扎营地人声马嘶,喧阗不堪。
拓跋烈戎装在身,手握帝狩宝弓,虽鬓边虽染有几丝白霜,可依旧宝刀未老,气势傲天,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