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金榜传胪,殿试名次出来了。
最终的三鼎甲为状元沈懋学,榜眼张嗣修,探花曾朝节。
其中沈懋学是南直宣府人,玉峰书院出身。
曾朝节则跟张嗣修都是湖广人,此外二甲中也有二十五人是湖广籍,湖广老乡这次大大的露脸,却引起了不小的非议。
坊间都说,这是张相公在公然以权谋私,提高同乡的名次。
甚至连沈懋学的黑料都被挖出来。传说张相公因为自己两个儿子中了举人,便想给他俩刷高声望,这样最后考取高名次才不突兀。于是便想找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作陪衬。
张居正打听到此时风头最盛的才子举人,无过于汤显祖和沈懋学。便派人去笼络两人,说只要来跟我们公子做朋友,保你们高中一甲。而且日后就是张相公的人了,定然平步青云!
汤显祖一来正忙着彩排《牡丹亭》,二来一身的傲骨。对这种公然弄虚作假感觉十分恶心,当场就回绝说:“对不起,我不当失身女子!”
于是都没进京赶考,留在南京继续搞他的《牡丹亭》。
沈懋学却没顶住宰相之威,和三鼎甲的诱惑,于是进京与敬修、嗣修伴学,结果就中了状元。
众人便嘲笑他这个状元来路不正,是‘关节状元’。
而张嗣修则被挖苦为‘嗣奉榜眼’。
就连探花曾朝节都被讥讽为‘乡谊探花’。
弄得三鼎甲灰头土脸,接下来状元游街等一系列庆祝活动,都有些变了味。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充耳不闻,希望时间来冲淡这些杂音。
不过后来馆选时,还是平衡了一下,只有十个湖广籍新科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其余都归了科学门下。
说来也让张相公蛋疼,之前赵昊门下连续包揽三科三鼎甲都没引起非议。他这边为了避嫌还没敢要状元,只中了个榜眼探花,就被骂出翔来。
难道不谷就是招骂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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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相公也只是这么一闪念,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不能让这点儿小风波牵扯他太多精力。
接下来的头等大事,是给万历皇帝选皇后。
万历皇帝明年就十六岁了,到了帝王婚配的年纪。李太后很操心此事,正月里就下了懿旨,选京师及北直隶等地,年十四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容仪端淑、礼教素娴,及父母身家无过的少女进宫选秀。
管的特别宽的太祖,为预防外戚乱政、危及皇权,特别在祖训中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
于是除了朱棣的徐皇后外,后来皇帝的后妃都是从低级官员、小户人家中遴选。如果是清贫之家的子女,那就再好不过了,据说这样可以辅佐皇帝培养节俭勤政的美德。
大明也确实没出现过外戚专权,但老朱显然不知道,什么叫一个好女人旺三代……
张居正对此虽然颇有微词,但二百年的祖训,谁也挑战不得。
于是他命礼部初选了四百五十余名符合要求的少女,集中送入紫禁城,请两宫太后过目。
经过严格的相貌生辰言行家庭身世等对比之后,最终选择了正九品工部文思院副使王伟的女儿王喜姐为皇后。
按照国朝选秀一后二妃的惯例,又选了另外两名小户人家的女儿为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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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这是国朝大喜,张相公素来将万历皇帝视若己出,更是由衷的感到高兴。可他也发愁啊,因为花钱如流水呀……
李娘娘虽然信了佛,但十分讲究铺张排场,颇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三月,她小儿子潞王加冠礼,就花了整整一百万两银子。
真正花在实处的钱,也就是三五十万两。其余的都落进了武清侯父子的囊中。
现在皇帝的婚礼更是马虎不得,武清侯也在摩拳擦掌,等着狠捞一笔。张相公算来算去,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一套流程走下来,怕是两百万两都打不住。
这还没算明年大婚的费用……
其实正经也花不了那么多钱,但得把侯爷父子贪污的那份儿预留出来啊。
张相公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唯独这爷们他非但奈何不了,还得经常为他们擦屁股。
因为武清侯是李太后的亲爹啊。
武清侯就是原先从长公主手里抢走皇店,又经营的一团糟的武清伯李伟。到了万历朝,李贵妃变成李太后,武清伯也晋级成了武清侯。
李伟父子这些年可是捞足了银子,仗着李太后护短,该捞不该捞的没他们不敢捞的。他们家现在非但把持着皇店皇庄,还垄断了所有进出辽东的货物。
这父子还不知足,又跟老西儿搅合在一起,和他们揽下了给九边将士制作冬装的大买卖。结果把兵部拨付的银子贪污了八成,用枯草充当棉花絮进棉袄里。
结果去年冬天,冬装配发下去,仅蓟镇一夜之间就冻死了几十名士兵。蓟镇总兵戚继光勃然大怒,连夜进京找张相公告状。
张居正自然也怒不可遏,他花了多大力气整顿边防,好容易有了起色,居然有人敢顶风作案,干出这种烂事儿来冻死这么多将士,更寒了将士的心!
他马上下令彻查,不管多高的官阶,不管是什么背景,一经查实都定斩不饶!
结果一查,我操,是李伟这个大傻逼……
张相公直接就傻了眼,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便把事情捅到李太后那儿。
拿着张相公奉上的假棉袄,李太后顿感颜面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