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密报有误?”绾妍摸不着头脑,巴巴儿地扯着他的袖口问。
楚岐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回答,微微一愣,旋即做出一副她太愚蠢,他不想跟她说话的嫌弃样子。
“臣妾就算不知朝堂之事,也想不通他们何至于此。”绾妍盯着桌上的茶盏,沉吟一会儿道,“不过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您真不放心,不妨派人去打探一下。”
楚岐默许,他原本也是做此打算的,人选也早已拟好了。
皇后的哥哥吴国舅,狂放不羁,洒脱仗义,平生最爱魏晋fēng_liú。他待人赤诚又不计钱财,故青年名士都与能成为其门下客为荣。他在官二代的圈儿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藩王们的几个儿子,与他有交情颇深。
说起来,吴家也就这么一个在朝堂上有些头脸的独苗了。
“其实有父亲在,您也可宽心些。”见他不再提什么政事,绾妍也放松下来。看着四下无人,她大着胆子去牵他的手,“他们与您都是血亲。”
“朕知道。”他随口应了一声,眼里冷冷的,像一只面对危机之时,将自己蜷起来的刺猬。绾妍见了他这般模样,心里忽然一疼,只觉得他的手在这炎热的夏月里,比自己的还凉了几分。
不过须臾之间,楚岐便从他那难掩的伤愁之中脱身出来,他并不是一个爱在人前显露出脆弱的人,尤其是在她们面前。在他眼中,他是她们的天,是为她们承担霜雪之人,不该怯,不该弱。
他一眼认出了绾妍发髻上的步摇,嘴角微微上扬,揶揄她“这个,是太后之物。虽说到了你手里,你就是步摇的主人。不过你只是妃位,戴着这样的东西过于招摇,朕不喜欢。”
“臣妾愚钝,是因着臣妾妃位越制令您不悦呢,还是这步摇的不是?”绾妍起身向他行礼,一时玩心大起,脑中飞快地蹦出坏念头。
她咯咯一笑“若是前者,烦请您给臣妾晋一晋位分。若是后者,臣妾倒要劝一句,这是太后娘娘赐的,没有不好的道理。”
既然太后的步摇无可挑剔,自然是小小妃位配不上这宝贝了。等楚岐想到她这般变着法子的讨晋封这一层,顿时气结。
“放肆。”
不过听上去没有真生气的意思。
“臣妾不敢!”绾妍垂下眼眸,起身向他行礼,乖乖地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就纵绾妍一回吧。”
本想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倒是先讨饶,他只好也暂时作罢,免得被她嘀咕小气。
绾妍见他不言语,只好低着头喝起了茶,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气氛也没有一丝尴尬,彼此熟悉得仿佛结识了千百年般。
他睨了一眼绾妍乖巧的样子,想到方才的戏弄,又不肯罢休了,勾唇一笑便开始嘲讽起来“这些日子,朕看你的性子收敛许多,也不知你拜对了哪路神仙,竟变得聪明一些了。”
“臣妾本就天资聪颖,从前不过爱玩了些,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宫妃,走出去若还是那样,只怕惹人笑话。”绾妍听他明贬暗褒,得意道,“臣妾被笑话便罢了,只怕是您有这么个妃子,连您也逃不过。”
“不错,的确是有长进,要时刻记着你的身份。”楚岐点点头。
“不过臣妾确实想改变的……”绾妍低头拍了拍袖口边沾上的灰,闷闷地说,“以前总听宫人说,淑妃是个谪仙般的人物,臣妾进宫快一年了,感觉他们所言不虚。唔……臣妾也想做淑妃那样的人。”
绾妍的小脸飞快地飘上两朵红云,不敢再看他,只用力地捏着手中的小绢子——因为你喜欢那样的人……若我也是那样的女子,你是不是会多喜欢我一些?
“淑妃那样的境界,岂是旁人一朝一夕能达到的?”楚岐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没来由地烦躁起来,“只怕到头来,只有‘东施效颦’四个字罢,你就做自己就好了。”
“好吧……”绾妍亦是丧气,“那臣妾也不苛待自己了。”
夕阳斜斜的照进亭子,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池水渐渐平静下来,锦鲤们蹦跶了一天也是也累了。
“皇上,臣妾饿了,想回翊坤宫用晚膳了……”绾妍向他告退,打算与绿衫子回翊坤宫去。
“你平日里吃自己做的东西么?”楚岐轻笑一声,挑眉问她。
绾妍盯着他好看的眉眼,面露难色,却很认真地回答“自然是吃过的,不过只吃了一回,便不吃了。平日里研习烹饪之道,成品便给乔鸯她们吃。”
“你倒是极会打算盘。”楚岐摆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你回去罢,朕也起来吹吹风。”
“臣妾告退。”
行了一段路,绾妍回头看那琼芳台——他静静地倚在赤色漆面的石柱旁,仿佛天地万物都归于混沌了,只余他一个人沐在金色余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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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狂风吹得门户“吱呀”的响,绾妍被噩梦惊醒,满身大汗,哑着声音呼唤着乔鸯的名字。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旋即天边响起隆隆的雷声。风势愈来愈大,眨眼之间,大雨就从天上倾泻下来,如飞瀑、如瓢泼,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或是成洼成塘,随着明日的朝阳而化为晨雾;亦或是聚成溪流,汇至山川湖海。不过,与它们而言,那都是明日的事了。它们要的是今夜疯魔,今夜快活。
“好大的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