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新身份的次日,慕惊鸿因伤起得迟,也未去静心居请安。
原来的慕惊鸿结巴后不仅极少开口说话,连门也是能少出就尽可能的不出。
顾氏对慕惊鸿万般疼爱,从娘家那里收了不少的好书过来,是以,慕惊鸿的屋里头就有一小房间的书集。
用过早膳的慕惊鸿披着丫鬟找出来的山水墨绣的披风,顶着那张略显病态的俏脸,仰目望着书架最顶的一层。
她瞧中了一本兵法,正要吩咐丫鬟取凳子过来,外间的一个婆子就走了进来。
候在两侧的碧萝和碧钰见婆子神色不对,定是出什么事了,忙给她使眼色。
“什么事……进来说。”
慕惊鸿找到了一种加快语速的方式,三字或四五字的顺着出口,结巴感就没那么强烈了。
婆子瞥了眼两丫鬟,低首而进,“小姐,老婆子在静心居听到了老夫人要给八小姐和九小姐降轻处罚,由外庄转去清庙悔过。”
清庙就在都城边缘,离侯府却也不算得很远。
娄氏有意给二房难堪,慕惊鸿也是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听完婆子的话,她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来。
倒是两个丫鬟先沉不住气了。
“老夫人这般也未免太过偏心了,我们家小姐才是受害者,是嫡出。昨个儿已确定下来的处罚,才过了一宿就改了,这要将我们小姐置于何地。”
这不是处罚轻重的问题,是定下来了突然又改轻,这就是在打慕惊鸿的脸。
老夫人根本就没把慕惊鸿放心上,叫慕惊鸿以后在姐妹间立足?
威慑有时候真的可以取人性命。
但凡老夫人对慕惊鸿这个嫡女看重些,也不至于发生被推下台阶的事。
就因为慕惊鸿是个结巴,于府里没用处,才屡次不给好脸色看。
“小姐,您放心,夫人一定不会就这么罢了。”
慕惊鸿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素手一搭,扯了扯滑动的披风,“不过是……罚轻罢……由她们。”
“小姐。”
两丫鬟见她们小姐又默默忍受了下来,鼻子一酸。
顾氏憋着火儿进了慕惊鸿的院子,刚靠近就听到这话,也不禁心头一酸。
娄氏明里暗里不给她好脸色,连带着她的女儿也受累。
就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没给二房留后,更因为她当初阻止过娄氏给自己夫君纳妾,娄氏就将这过错全推到她身上。
“清庙……也不好呆……苦还得受。”
慕惊鸿慢吞吞的吐出一句,眼芒微敛。
屋里屋外的人一愣。
顾氏神光一闪,突然想起那清庙的比丘尼可都不是善辈,去清庙只不过是好听些罢了。
如今没了端木一族主持这些庙堂,更是变本加厉。
当时受了端木一族的压制,她们没有办法发作,娄氏将两个女娃送到她们手里,还不得使劲的折腾才肯作罢!
思及此,顾氏的郁结消散了!
“惊鸿!你表姐方才派了人传话,待你养好伤就到宫中走一趟,你表姐喜登为后,皇上已准许摆家宴让我们一家人好好热闹一番!”
顾氏进门就将这个好消息告知。
慕惊鸿面上无喜无悲,脑海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她看清了他人,却看不清自己。
“好。”
一个好字,道尽了她上世的悲苦和自嘲。
为助他,她推迟了数年不婚。
只因他的一个允诺,一个深情。
大婚的前三天,她试上嫁衣待嫁的那个夜晚,带着道不尽的悔恨葬身火海。
她这种人本就易犯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五弊,三缺是命,钱,权。
修奇门遁甲,习占卜术法,五弊三缺四舍两劫必占一样。
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她自己识人不清,犯了天冲。
但她怨恨那个男及自己的家族,对她的家人赶尽杀绝。
端木一族人丁稀少,但每一代的巫祝必从端木一族中天选而出。
真正的巫祝,能测祸福,算人命运。
她窥视天机,泄露天机,为他犯了一忌又一忌,料想自己会不得好收场,却不知会落得这般下场。
北唐以南的封地,大湖畔一艘大画舫船头,一黑衣男子手持佩剑,朝纱幔铺满的船舱入口一揖,恭敬又掷地有声,“王爷,端木一族已完全失去了消息,不知所踪。连我们的黑影也没有追踪到半点痕迹,这个端木樽月当真厉害。”
一眼一板的汇报后,又冷淡的给了个总结。
“啧!”里头的人啧了声便没下文。
半响。
有琴弦拨动,清音雅淡的传出画舫,引得对岸人人抬首顾望。
一段无记载的音律悠悠消逝,里头的人便开了口,音如珠玉滴落,“皇兄惧她端木樽月也是理所应当,本王当初不去沾这些事,其中原由也有她端木樽月一份。可惜了,端木樽月若生为男,这一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说不得本王还要将人挖来做个拜把兄弟。收手,不必再追踪,本王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闲散王,不要惹来都城那人的猜忌。”
黑衣人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又被一段琴音打断。
这次的音律清雅中伴了几分哀愁,黑衣人冷峭的嘴角微抽,也不知他们王爷这般哀的又是谁?
养了三天,慕惊鸿额头上的纱布摘了下来。
上面瘀伤的痕迹更为明显,但也明显的好转了不少。
顾氏越看越心疼。
“明日就要进宫了…